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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期都会有许多美好的理想。我也一样。比如当一名军人,象董存瑞那样为了和平炸掉敌人雕堡;比如当一名科学家,象居里夫人那样发明新元素为人类造福;比如当一名飞行员,象加加林那样去外空探险拓展人类认知。等等等等。这些美好的愿望似五彩缤纷的云朵,随着不同时期英雄或伟人的事迹也照耀着我不同时期的天空。于是,在我物质贫乏的少年时代,我的精神生活却被这一道道炫丽的霞光,照耀的灿烂又光明。

但是,我特别希望当一名演员,去扮演《闪闪的红星》里的潘冬子,加入打土豪分田地的豪迈壮举之中。当然,在我的少年时期,土豪已经消灭,田地也分配完成。但是,成为了一名演员,就可以在银幕上实现这类壮举,并过着各种各样的人生经历。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会在不同的时间与场合积极的表现出我的优秀、自信与坚强。

在这些所谓的理想之中,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把此类想法记录下了,成为对过去时光的一种回忆,所以也就没有刻意记住具体的时间,仅是记住了事件。我曾经以为,我的少年时代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书写或回忆的事情。现在想来,因为有了这般层出不穷的理想,还真有许多值得记忆的青春往事与美好经历呢。

所以,趁着现在时日空闲,我就细说详情,权当对自己青春的一种崇拜,以此向自己的青春致敬。并郑重宣布,我的青春也是一首歌,虽不是嘹亮的青春之歌,也是一支响亮歌曲的雏形,至少在我的心中已形成了一首歌的规模。是啊,青春的炫丽是人生最耀眼的一束光呢,只因时间太过久远,已过半个世纪,也只好凭着光芒的余辉边回忆边书写了,那我就把印刻在灵魂深处的影像如实记录,来感慨一番自己走过的路,也算是与自己的青春做一次庄重的告别。

理想成为演员并非凭空而出,我没上学时,常跟着大娘家华姐参加村里的各种演出。那个时期样板戏盛行,如红灯记、白毛女、红色娘子军等,一场连一场的排练或上演。我就在一边静静的观看。我喜欢用不同色彩的水粉把脸涂化成各种脸谱的样子,然后再做出各式各样的造型。有一次排练一场新戏,需要一个小孩子的角色,我正是恰好的人选。于是我便有了人生第一次登台演出的机会。

那次我扮演一个大哭大闹的孩子,就一分种的戏,排练不用化装,可我坚持让华姐给我上了装,还细心揣摩着角色的特征,然后有模有样、一板一眼的上台。任务完成良好。看的当导演的全叔只愣神,说:这小子,分寸拿捏的很到位呢,值得表扬。这样说来,因登上舞台我是平生第一次受到了赞扬。之后我跟随了多次正式的演出,便慢慢学会了,观察人物的面部神态,把握细腻的情感表达,揣摩状态的微弱差异。我喜欢舞台,喜欢歌唱,欢喜人世间的美好与自然的光彩。

多年以后,我回家过年,与华姐聊起此事。她还很认真的说:小苦这辈子没当演员,真是亏大了。然后对我母亲说:你不知道婶子,化过装一上台,全叔说开始,好家伙,人家那小姿势扭着、小表情拿着,眼神也很到位,立马又哭又闹,还抱着东哥的腿不放,气氛烘托的恰到好处,好象排练了很久一样。婶子,您还记得么?就是东哥演蛮横人、不讲理的那次。巡演结束后,都说小苦是个可造人才,爆发力强,会把握时机,成为演员一定大有作为。我与母亲只是笑笑。然后我说:就是没有这个命啊。这个时期的我已经参加工作,是一名工程技术人员。

我本是个开朗活泼、无拘无束的少年,唱歌跳舞从不怯场。在跟随华姐演出的那段时间,我善于表现的性格及喜爱表演的个性已显露无疑。在高庄,特别是后街人尽皆知。爱唱就唱且大声歌唱,说笑就笑且大声欢笑,也因此感染着他人。

上学以后,我就是班内的活跃人物,是学校为数不多敢于上台表演的学生。每天在等上课的时候,老师都会捎话给我,说:让高苦组织唱首歌。我便站在讲台上,指挥着全班的同学唱。当然唱的都是流行的红歌。歌声响亮,引得其他班级的同学来看。有时在一节课快结束时,老师也会叫我上讲台,或唱首歌,或表演歌剧。有一次我唱的是电影《白毛女》插曲,就是人家的闺女有花戴,还有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是杨白老与女儿对歌的桥段。二个角色都是我唱,二个角色该有不同表演动作。当时我心情不好,唱的不认真,只是敷衍的表演了一下,就草草走下台。老师高声问道:高苦今天的表演不如以前好,是不是啊?同学们齐声回答,是。老师说:不过呢,能上台表演已经很棒,只是人物的动作少了,下次再增加些就更好了。来,对高苦的演出表示鼓励。老师与同学们一起鼓掌。我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现在想想,那天的心情为什么沉重,早已没有了印象,只是记下了这件事。

有一年秋天,高庄小学举办秋季表演大赛,各班级粉粉出节目进行预选。我与同班的小涛表演了现代二人转节目,歌颂了劳动人民喜获丰收的场景,也就是文革后期人们最易接受的表演内容。因内容积极向上,形式喜闻乐见,初演立马选中。然后我们两就在高庄的舞台上参加了正式表演。受到大家好评,获得一等奖。这样说来,这是我人生因演出第一次取得名次。

那时,老师们都认为我是个可造人才,从不怯场,表现力强,做事认真。所以学校有什么歌舞类的活动,都让我组织指挥。这让我想起来,我在三年级时,学校要组织春季歌咏比赛,以班级为一个团队,我理所当然的成了首要指挥员。那次比赛结果,我们班在全校六个年级中取得第一名。事后六年级的班长闫娟姐,她也是此次比赛的班级指挥员,给我说:你指挥的很好,你们班就应该得第一。我很认真的说:你指挥的也很好,非常棒,没看出什么不足啊?她说:我看到了,我们班后面的几个同学,歌唱时敷衍,不积极,还靠着墙,没个站像。她说:评委老师也看到了。因为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获得的校级荣誉,所以我至今记得这次对话。

在我四年级下半年时,全公社要举办年度的汇演,也就是各个学校选出优秀节目一同演出。我自然是我们校的第一人选。然后精心排练。那可是全公社的比赛,学校很多,参加的队伍也很多。我们要到外校去演出,也就是到我父亲授课的学校。演出之后我还在父亲那里吃了饭,可能是这次的美食成了影响我人生的一大事件,所以演出得了第几名,早没了印象。只记得有个名次,因为我还想过,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得到公社级别的荣誉呢。我还想呢,如果可以,我会一步步向外发展,若获得县级、省级的奖励,这样距离我实现当演员的目标就更近了。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从未对外人说过。

我从来也没有参加过县级的演出,以后也没再参加公社级别的演出。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主动放弃。因为不久以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心情沉重,满目悲伤,以至于现在我还耿耿与怀心有不甘。我想如果那次没有错过机会,也不定我就真的成了一名演员或歌手,我的人生经历就是另一番样子了。当然这仍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而已。

我五年级的上半年,深秋季节,放学时,校长对我说:小苦,县剧团来招生学员呢,就是唱歌、跳舞,还带有表演的那种,你这么喜欢,怎么不去报名考考?我说:不知道,在哪里招生?校长说:在公社大院。我知道公社大院。从我家到我外婆家就路过那里。很好找。第二天是周日,我便与杨树及另一名同学前去应考。到了之后,若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我们三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当时小,没想过大家会在周日休息。我们还把院内每排房子都找了一遍,确定没有一个房间开门,才心有不甘的站在大门口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有一位工作人员过来,问我们说:几个同学,你们在干什么?我说:叔叔,县剧团不是有招生么,怎么没看到?他说:好象走了,招生结束了。之后那人离开。我们三人彼此看着,甚是失落,然后恙恙的回家。我至今仍记得当时大院内空无一人的情景,记得我失落的状态及沉重的步伐,仿佛一步落入了暗黑的山洞之中,也似乎有件事情如何也是无法了结呢。回到家一句话也没说,一天也没有吃饭。我只是感到极其失望。

第二天我没有上学,一个人又去了公社大院,那时各排的房间已经开门,我去问过一个叔叔。回答说:走好几天了,小同学,你来晚了。我便彻底失望了,仿佛瞬间失去了方向,感觉太阳也突然灰暗了许多,还有种想哭的悲伤之情。我不愿往回走,在门口孤独的站了好久。我站啊,站啊,望啊,望啊,仿佛站在这里就有希望降临一般,最后才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走到村口,在小桥上又站立了很久,望望高庄,又望望远方。小桥不高,南侧是村庄,爬过后坑就是家;北侧是后河,一直通向米山。我却没有回家,而是沿着后河走向米山。其实,这条后河也只是叫河,只有夏天雨季时,从米山流下的雨水,沿着河往南流,流过小桥到达村外的一个大坑内,这个坑叫后坑。其它季节很少有水,说白了就是一条荒沟,一米半深,杂石密布。人们习惯叫它后沟,我却喜欢叫后河。因为水是流动的灵魂,自由的象征,利万物而不争。

我在没有水的后河内走着。心情沉重闷闷不乐,不再思维也不忧伤,只是一个人默默的走。现在思想,却纳闷心情怎么就这般的沉重?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似乎错过了招生,便错过了一生的幸福,生活就没有了乐趣,一切也不再灿烂美好了。就是这冥冥之中的伤感,象一锤重击,让我迷惑,并给我造成很深的影响。我好象在一个上午就长大成熟了。而内心深处对唱歌、跳舞的那份兴趣也淡了,且有了抵触之意。

再之后我就平平静静的上课、下课,一有时间就走过后坑,攀上小桥,沿着后河向米山走。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一趟一趟的走。我感觉这样就安心,就舒适。慢慢的我喜欢上了这种荒凉与冷清的意境。如再有同学说:高苦,老师让你组织唱首歌。我也是一动不动。不反驳也不动作。多数是木呆呆的看看,不知说谁一般。老师安排也是如此。为此老师还悄悄问我:高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一样木呆呆的看看,面无表情不作回答。也许真的有第六感应,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登台唱歌、跳舞或指挥比赛,那怕是有机会去县城演出呢。

那一年的冬天,还发生了一件让我不能忘记的事情,我的左手背被严重烫伤。我的同学良子,在课间弹胶皮玩,就是自行车内胎的那种胶皮。问题是他边点燃着边弹,火光四射,一不小心,火点溅落在我左手背上,烫伤三处地方。我没感到痛呢,还赶紧擦拭,以为不久后便可愈合。事件就发生在周一我去公社大院的那天下午。我没给家人说,晚上也是早早的上炕睡觉。母亲问我:你不吃饭么?我说不饿。母亲还把一块地瓜面的煎饼放在我炕头,说:晚上饿了吃。我说行。我真的不饿,只是感觉有些心疼,还看着手上的伤,静静体会着到底是心疼还是手痛呢?用力按压烧伤的部位,有些火辣辣的感觉。现在想想,肯定是心理上的疼超过了手背上的痛,所以才有如此的感受吧。

我手背上的烫伤慢慢的成了冻疮,整个冬天都没有愈合。过几天看似好了,表面已经结疤,接着就自己脱离,露出鲜艳的红伤,还不时的流水。我就用铅笔把硬疤挑下来,仍没有丝毫痛感。那年的冬天是我身心与灵魂都痛苦的一个季节,一直到春温花开我都没能缓过劲来。当然谁也不知道这事。母亲只是感觉我由原来的活泼变得沉闷,由好动变得爱静。不苟言笑,不再表达,平静做事,安静学习。没事就沿着那条没有水的后河一趟趟的走,一直走到米山脚下。在走的过程中,我还硬生生的把结疤揭下来,并用力的擦拭冻疮部位,用手上的痛来代替内心的疼。似乎没有作用。

有一次,友伯遇到母亲时问道:怎么老看到小苦一个人沿着后沟走呢?不会有什么事吧?母亲回答:小孩子野,没有什么事,我告诉他少去就行。母亲并没有问我原因,只是嘱咐道:别老去后沟了,荒山野岭的不甚安全,还这么远。我笑笑说:知道了。再之后我还是走过后坑,攀过小桥,坐在后河的土坝上,一坐就是半天。望白云飘飞,看行人匆忙,想着心事,平复悲伤,我还与后河窃窃私语,仿佛后河能明白我的心思呢。

在这个时期内,我整个人失魂落魄毫无精神。公社大院空荡荡的场景一直跟随着我,每每想起便倍加失落。对于如此的状态,我至今也没有明白,一次根本没有可能的面试,一场绝无丝毫希望的机会,竟让我如此悲伤、一蹶不振?或许是内心深处对理想的那份执着倒塌了?或许冥冥之中真就失去了人生中的唯一契机?是啊,人生如步,世事如棋,看似巧合实则运数,包括了注定的程序与错失的机遇,是命运让我与我的理想就该失之交臂呢。

我从没有认为我就是为着舞台而生存,也没有想过我必须要走这条路径,我只是喜欢表演而已,只要登上舞台就激情澎湃、意气风发。这只是个性使然,并非是终生目标。我有时感觉,若是登上了大的舞台,我一定会比现在做的更好,更能也更易于成就一番事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所以错失良机,该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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