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一波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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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洛阳驱魔司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p>

“谁啊？这大半夜的。”文滨睡眼惺忪前去开门,提着灯往外照,照见了一个肤色白皙的少年郎。</p>

“驱魔师陆许。”</p>

陆许推门进去,朝文滨问：“泰格拉在不在这儿？”</p>

冬夜里,陆许用脚踹门,喊道：“阿泰！起床了！”</p>

特兰朵骂了声，阿泰快步出来,见是陆许，惊讶道：“你们来了？”</p>

“刚到，大狼在北城门布防。”陆许说，“安禄山的军队正在南下，快去看看！”</p>

洛阳这些日子里人心惶惶,河北连失十二城，无不对安禄山闻风丧胆，大军一到，开城即降,数日间洛阳已接连收到雪花般的军报，若不战而降，城防、城卫、东京留守、御史中丞、河南尹统统杀头。御使毕思琛正在全城招募兵马，并迁入河洛平原的百姓，一夜间东都人头攒动,挤满了外地人。</p>

但这些都不关阿泰的事,身为驱魔师,他们的目标只有安禄山与其麾下的妖怪,守城的是唐军，攻城的也是唐军，这是一场内战，而大军若来袭，他们不能出手杀凡人，跑总是可以的。哪怕城破，他们想抽身亦不难。</p>

换句话说，洛阳若失守，安禄山极有可能入城，到了那时，就是他们下手的绝好机会。</p>

但陆许与莫日根既然来了，阿泰便不能不管，他匆匆裹上大氅，到得城楼高处。寒风凛冽，莫日根正在城门上端详远方。</p>

“长史说过。”阿泰说，“咱们不能参战。”</p>

“不能以驱魔师的身份参战。”莫日根提醒道，“但没说不能以凡人的身份。”</p>

“有意思么？”阿泰疲惫一笑道。</p>

莫日根叹了口气，说：“死的人一旦多了，就会有怨气，怨气是魔最好的粮食，战争不止，只会让安禄山越来越强，此消彼长，长史还在塔中未出，你就半点不怕？”</p>

阿泰说：“你觉得最好是洛阳举城归降，没有杀戮？但安禄山进城后，他想吸食怨气，自然会制造。”</p>

“只要他进城，就由不得他了。”莫日根答道，“长史入塔前特地提醒过，洛阳七大天阙，乃是昔年狄公所布下的守护法阵，要逐一启动，在此处擒杀安禄山，想必不难。”</p>

“什么时候说的？”阿泰颇有些意外，喃喃道，“不至于这么料事如神吧……连这都能料到？”</p>

莫日根说：“离开长安时，咱们不是猜测过安禄山叛乱的可能性么？他既逃回幽州，当不至于坐以待毙。”</p>

“是这么说……”阿泰想起一年半前众人的讨论，那天陆许、鸿俊等人都已入睡，参与讨论的只有他、裘永思、莫日根与李景珑，当时李景珑便猜测，与天魔的这场决战有极大可能将发生在洛阳，但后来镇龙塔临时有变，李景珑入塔，其后便再无安排。莫日根只能根据先前的计划，与陆许在确认安禄山反叛之意后，先一步回洛阳安排。</p>

“明天检查洛阳的七处建筑。”莫日根说。</p>

“长史还没出塔。”阿泰说，“没有心灯，单靠咱们，恐怕安禄山入城后，制不住他。”</p>

莫日根坚持道：“这是最好的机会。”</p>

阿泰提醒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p>

两人对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阿泰这次却十分认真。</p>

“那听你的？”莫日根说，“你说怎么办？”</p>

阿泰：“等长史回来。”</p>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陆许坐在城门旁，望向黑暗的远方，说：“还不一定就来呢，先别着急吵。”</p>

莫日根较之李景珑，在驱魔司中终究差了些许威信，但事实上他自己也承认，李景珑不在的情况下，他无法给予伙伴们最可靠的计划，所以才需征求阿泰的同意，正如当初在长安时提议前去安禄山身边当卧底一般。</p>

现在开口的换作是李景珑，不消说，定所有人同意，方方面面全考虑到，连反对的机会也没有。</p>

“去歇会儿。”阿泰说，“你很累了。”说着朝陆许一笑道：“你没照顾好他。”</p>

“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陆许无聊地说，“不用我照顾。”</p>

莫日根意味深长地一瞥阿泰，阿泰去搭莫日根肩膀，说：“哥们儿好久不见了，先喝一杯罢，何必这么总皱着眉头呢？走走走。”于是他搭着莫日根下城楼去。</p>

夜深人静，温柔的夜覆盖了大运河，呼呼风声穿过巨舫，李景珑起身，将房门关上，为鸿俊盖上被子，转身去熄灯。</p>

“什么时辰了？”鸿俊却是醒了，起身找水喝。</p>

“刚过子时不久，再两个时辰天亮。”李景珑答道，“再睡会儿。”</p>

鸿俊迷迷糊糊的，喝过水后稍清醒了些，李景珑将油灯盖上，一室黑暗。</p>

鸿俊突然说：“你心情不好吗？”</p>

李景珑：“……”</p>

李景珑摸黑过来，在鸿俊侧脸上亲了亲，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p>

“心灯的力量变弱了。”鸿俊能感觉得到，李景珑所施加的封印在他的心脉之中，隐隐约约暗淡下去。</p>

李景珑叹了口气，说：“是我不好，得自我调整。”</p>

鸿俊笑了，李景珑脱了外袍，赤着胸膛躺上床去，自言自语道：“最近挺倒霉，不，一直以来都断断续续地倒霉，运气不行。”</p>

李景珑精心设计的局，总是在最后关头因为运气问题，出那么点变数，譬如说他将长安交给李龟年，带着驱魔师们一路下江南，就是吃准了獬狱会跟着过来，在路上袭击他们，抢回噎鸣的骨灰。</p>

孰料獬狱远远跟在后头，始终不动手，到得伏云山庄中，李景珑心想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现身吧，现身了也不怕，布好陷阱，待它自投罗网就是。然而谁料得到裘永思会临时不告而别，与鸿俊两人跑到那法阵去，遭到獬狱的袭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