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千机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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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这么做？”鸿俊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p>

鬼王带着他来到一处僻静巷内,翻身下马,沿途他们巧妙地避开了所有鸟雀,它们或盘旋于巷顶高空，或蹲踞残破勾檐,玉藻云已吩咐兽族，以雀食、生肉打乱了它们的巡逻路线,而鬼王策马所行之处，尽是它们的监视盲点。</p>

鬼王回头看了鸿俊一眼。</p>

“从此处进去。”鬼王示意鸿俊钻入墙下洞中。鸿俊矮身入内,鬼王身材高大,肩膀被卡着了，只得侧着身通过。</p>

“你告诉我。”钻出洞后,鬼王四处看看，漫不经心道,“我是妖，还是人？”</p>

鸿俊听到这话时就懂了，他不禁笑了起来。</p>

鬼王四处寻路，自言自语道：“多少个午夜梦回里,我仍梦见当我还是人时的那些过往。”</p>

“我想玉藻云也是吧。”鸿俊被鬼王带着在宫里转来转去，说,“要去哪儿？”</p>

“延庆殿。”鬼王答道，“此处鸟儿太多,不好避路。”</p>

“跟我走。”鸿俊道,“我来过。”</p>

换鸿俊带路,进得明堂深宫后,鸿俊辨认出路线，轻车熟路，朝殿顶一翻，鬼王马上道：“下来！会被鸟儿看见！”</p>

鸿俊坚持，朝鬼王招手，鬼王无奈只得也一翻上了去，紧接着鸿俊再往上翻，连着翻上三层楼，躬身伏在檐顶，示意鬼王往下看。这下他们所处位置更高，鸟儿反而都集中在一二层的屋顶区域，鸿俊蹑手蹑脚，从一大群隼鸟的头顶潜伏过去。</p>

“你所选择的路不一定平坦，却是对的。”鬼王沉声道。</p>

鸿俊回头时注视鬼王，与他对视片刻。</p>

“为什么？”鸿俊轻声道。</p>

“你是否想过，为什么妖族修行得道，总是化而为人？”鬼王反问道。</p>

鸿俊正要开口时，鬼王轻轻一拍他肩膀，指向高处，那里出现了数只盘旋的苍鹰，鸿俊点头避开。到得延庆殿外，此处乃是一座三层的殿楼，距离明堂中央甚远，当初未被地脉释放的气劲波及摧毁，延庆殿背后，则是昔时安禄山所在高台，却被李景珑降神附体的一场大战所摧毁。</p>

此刻妖怪们正在修补那高台，飞鸟群衔着汉白玉碎石来来去去，青雄则站在高台正中央，法力从他脚下散发开去，被重新拼起的高台裂缝缓慢愈合。</p>

鸿俊与鬼王落下延庆殿后，鬼王为鸿俊挽着铁链，躬身朝祭天台摸去。</p>

“世间万物。”鬼王道，“飞禽走兽不计其数，妖族修炼得道，为何不化作力量强大的虎豹、速如疾电的鹰隼，而只愿化作手无缚鸡之力，肢体动作笨拙的人？”</p>

其时，两人侧靠在祭坛下，听见祭坛高处传来的声音。</p>

“因为人是万物之灵。”鸿俊低声答道。</p>

“人为什么是万物之灵？”鬼王又问。</p>

这个问题鸿俊却答不出来了，人族有智慧么？狐族也有，而且不少妖怪比人更狡猾。人会自我牺牲么？这是连耗子也会做的事，飞鸟哺育儿女，天经地义……人与妖族，区别究竟在哪里？</p>

来这儿做什么？鸿俊心想，而鬼王只是背靠祭坛，于隐蔽处箕坐，两腿张着，就在下一刻，铁链声响起，用意不言而喻——玉藻云按照计划，令杜韩青朝青雄展开了试探。</p>

刹那间鸿俊紧张起来，如同绷紧了的弦，杜韩青冒充了他，然而千机链是假的，人也是假的，青雄会读心，简直一览无余！更何况，杜韩青的目的，还是去套话！有关千机链的内情，一旦引起青雄警觉，后果当真不堪设想。</p>

“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玉藻云的声音在旁低低说。</p>

鸿俊蓦然转头，玉藻云借着灌木掩护，来到鸿俊身畔，小声说：“本想套过话就算，后来想想不对，你最了解金翅大鹏，还是得你在场。”</p>

鸿俊低声说：“万一失败，杜韩青就很危险了！”</p>

“不会失败的。”玉藻云道，“他见过你相好的，只要集中精神，只想李景珑，青雄应当不会察觉。若事情败露，咱们马上跑就是了。”</p>

鸿俊侧头，从祭坛下隐蔽处眺望高处。</p>

鬼王道：“这着确实行险，别忘了还有袁昆。”</p>

“袁昆现在注意力都在驱魔师们身上，何况受伤影响了他的法力。”玉藻云漫不经心地舔了舔爪子，随口道，“我猜他没空来管青雄这边。”</p>

琐碎铁链声响，杜韩青显然十分虚弱，踉踉跄跄，拾级而上。根据“鸿俊”的情况，青雄既不给水，也不给吃的，以千机链封住他法力，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杜韩青需要借此机会，套出青雄的话，设法解开鸿俊身上的锁链。</p>

青雄立于祭坛中央，朝“鸿俊”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瞥。杜韩青披头散发，略略抬起头，望向青雄。</p>

“太难了。”鸿俊皱眉，低声道。</p>

要在青雄面前乔装成自己，避免被他的读心术发现端倪已极其困难，更遑论还要套话。</p>

“不难。”玉藻云说，“人心也是可以伪装的，强中尚有强中手，一山更有一山高，这天地间，自然有人能制他，我看你相好的与你哥，完全就是这俩家伙的克星。”</p>

鸿俊：“？？？”</p>

这句话让他猜到了，昨夜玉藻云一定与李景珑、裘永思等人达成了某个计划。</p>

“我答应你。”祭坛前的“鸿俊”注视青雄，不动声色道，“让景珑走。”</p>

“答应我？”青雄反而笑了起来，走向杜韩青，那一刻，祭坛下的鸿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p>

杜韩青乔装得简直天|衣无缝，侧眼瞥青雄时，那眼神像极了鸿俊。</p>

“你想牺牲掉什么？”青雄眼中带着悲伤的神色，低低说道，“那一年你也是这么朝我说……只要绸星、毓泽能活下来，你做什么都可以。”</p>

杜韩青眼中适时地现出一抹惊讶之色，而青雄看着他的眼神，恍若看着一座塑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