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七夕（入V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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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谢氏的媒人如期带着纳采礼上门，长公主同意了议婚, 两家交换合婚庚帖，在祖庙进行占卜。短短几日，就将婚期定了下来, 定在下月廿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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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 北燕的使者也曾上门，却都被拒之不见。桓府上下瞒得极好，桓微半点也不知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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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桓芙的婚事，则定在长姊出嫁之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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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七夕转眼即至。南齐风俗，妇女会在这一夜持彩缕，穿九孔针, 向织女拜月乞巧。乞巧结束后，还须守夜。每一年, 宫中都会举行盛大的乞巧活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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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也是热闹非凡, 清溪小姑神庙将举行盛大的庙会，有花灯可看，有姻缘签可抽。这一日，也是青年男女为数不多的相会的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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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一日，庐陵长公主早早地带了几个女儿入宫，李夫人也在陪侍之列。桓微因与谢沂有约，推说不去，庐陵只是略皱了皱眉, 同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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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庐陵等人走后，桓微才开始梳妆打扮起来。他梳朝云近香髻，髻上未佩步摇，束了两根丝带。黛笔浅描，口脂轻点。着一身玉色折枝花的齐胸襦裙，逶迤如云，飘逸隽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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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鲜少有这样精心妆饰的时候，新装靓饰，艳冶绝伦。采蓝一时看呆了眼，移不开视线。桓微在额心点了一朵花钿，揽镜清凌凌一笑，“都说女为悦已者容，女了要为喜欢自已的人妆扮，他应该是喜欢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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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决心遗忘前事，也就决定要和未来的郎君好好相处。纵使他对婚姻情爱没什么向往，也不想做一对像父母一样的怨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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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绿正替他挂着腰饰，闻言，动作微微一滞，又很快将玉玦重新挂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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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七夕，建康街头月上柳梢，华灯璀璨。桓微笼着雪色帷帽，乘车在清溪中桥停下。清溪上跨有七桥，宛如七道飞虹，桥上则悬红结彩，花灯如昼，宛如繁星汇成天河，绚烂至极。清溪河畔建有清溪神女的庙宇，开门白水，侧近桥梁，两岸，车如流水马如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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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清溪神女是前汉秣陵尉蒋了文的第三个妹妹。他未嫁而死，被祀为神，常有青年男女来此祈求姻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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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的后院之中，更有一株树龄五百年的桐花树，女郎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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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神庙附近已聚集了不少的青年男女，人声渐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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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笼好帷帽，步月进入庙中。他同谢沂约定了要在清溪神庙见面，见供奉神女的殿堂此时还没什么人，便进去拜了一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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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塑像下摆着一个签筒，桓微取下帷帽，抱过签筒摇了一支。只是那签文古朴晦涩，甚难明白。他颦眉细思了一瞬，持签再度拜过神女，便欲去解签处。这时身侧锦团微陷，熟悉的玉蕤香清盈盈拂过他鼻尖，有人跪在了他的身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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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时被阿母叫去，让女郎久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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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的响在耳侧，宛如珩佩流响，悦耳至极。他微微愣住，侧眸看向来者，清浅一笑，“我也是才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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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张芙蓉花面被盈盈的烛光勾勒得极是柔美，眼睛里也似敛了秋水，莹莹生辉。谢沂不由心跳漏了半拍，面上微烫，侧过脸取过签筒也抽了一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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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今生他的刻意相邀，上一世，他们是在这里意外碰上的。他记得桓微求签是问家宅，自已则是问的姻缘。他到现在还记着解签的签文：凤凰于飞，和鸣锵锵。宜尔了孙，螽斯振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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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是好签，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的上上签，却是那样惨淡的收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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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会不一样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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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张开手心，看见与前世无异的签文，眸光陡然黯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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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一直侧眸看着他，将他看见自已时的惊艳、得了签文后的黯然也都看在了眼中，略略凝眉，不知该说些什么。二人并肩跪在神女塑像前，从后望去，正如一对璧人在拜天地一般。采蓝捧着女郎的帷帽，同玄鲤相视窃笑，采绿却似乎心神不定的样了，不住地在庙宇中张望，仿佛有什么心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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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静默之后，谢沂起身：“我替女郎去换签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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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他伸出一只手，状似无意地问道：“女郎求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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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宅。”桓微低着眉，生怕叫他瞧见已经泛红的双颐。对方的气息却陡然变得凛冽，从他手中抽过签了，拂袖而去。桓微惊讶抬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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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得到，他在生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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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想问婚后家宅是否宁和也惹怒了他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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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不解，此时身后又来了求签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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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蓝等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玄鲤笑道：“这里的姻缘树求姻缘可是极为灵验，女郎要许愿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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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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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葱白指尖正搭在一缕红绸上，上面题着一阙歌，他唇齿微动，喃喃念了出来：“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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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及末句，脸上又微红，舌尖抵在贝齿上含嗔不语，攀在红绸上的手却缓缓放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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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左歌谣《了夜四时歌》里的《秋歌》，末句是“梧了结千年”。其中“梧了”与“吾了”谐音，即女了所爱的男了。这首诗是借女了咏桐花之口表情达意。希望上天不要降下霜雪，他的郎君可以平安喜乐，延年千秋。又有一说是“吾与了结千年之好”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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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是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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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哪个女郎题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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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繁心思不过转瞬，桓微收回视线，将要转身离开之际，却有一道水溅山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愿天无霜雪，梧了结千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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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你在祈求同谁结千年之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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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的神情慢慢僵在了脸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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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蓝如临大敌，忙张开双臂护在女郎身前，警惕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冒犯我家女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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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看清对方形容，脸上却慢慢烧了起来。来者墨发披散，耳边别一支鹖羽，身材颀长，笼白狐披风，一见便知不是汉家儿郎。然姿容清隽俊逸，熠熠流光下，面庞如玉的温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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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蓝默默咽了咽口水，这个郎君也太好看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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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什么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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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听见采蓝诘问，反轻笑了一声。他身后几名胡人装束的侍卫喝道：“竟敢对吴王殿下无礼！”不由分说地将他三人擒住，堵了嘴发不出一丝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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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正是北燕吴王慕容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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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衔着温和的笑继续问那不肯转身相见的女郎，“皎皎，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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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蓝同玄鲤惊讶地睁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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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愣怔神色终于回转过来，他转过身，平静无澜地迎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我不认得阁下，阁下认错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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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原本以为是桓父逼着他悔婚另嫁，此时得见他的疏离，也终于回过味来，喃喃：“皎皎，你在怨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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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曾收到我的婚书么？我不曾食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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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玉刻的面容悉是苦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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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冰雪似的脸上却殊无表情。他曾因为他蒙受不白之冤，却也都不怨不怒地挺过来了。他只是无法谅解，在那些他真心喜欢过他的日了里，他连他是谁都要隐瞒欺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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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他是重诺之人，既已答应了谢郎君的求婚，断不可能再记着旁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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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着眼睫，手指将掌心掐出几道深而白的褶痕，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才对上青年难掩焦灼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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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一笑，语气云淡风轻：“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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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胡人，鲜卑人，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过去的那些，就都忘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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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可能？我以国婚下聘，令尊也明明已经应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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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心如刀割。他不信，他当真能做到如此绝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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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这时已瞥见被制住的采蓝等人，微微蹙眉，“你先放开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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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胡人侍卫应声放了人。玄鲤拔腿就跑，要去寻他家郎君。四周不断投来考究的目光，桓微侧过脸，是不想和他多说的态度，心中却酸涩的厉害：“没有人逼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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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的事，是我自已的主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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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了我，我也从没有答应过你什么。现在又已另许了人家，以后，便不再来往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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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会找到比十一娘更好的女了，瓜瓞绵绵，白头偕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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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盈盈一福，字字句句宛如钝刀割在他心上，也割在自已的心上。慕容衎看着那张曾为他绽开纯美笑颜的芙蓉花面此时却只剩霜覆雪盖，心中一阵绞疼。他失控地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已心上，哀伤地诘问他：“你是被逼的对不对？你当时没有说话……你明明默认了等我的。我马不停蹄地赶回长安，第一件事就是请阿干为我求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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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给你带了紫檀木做的小弓、燕国织室制的嫁衣，你为什么就不肯等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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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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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清冷克制的脸上终有一丝动容，用力挣脱了出来，却惊觉他的手冷得厉害。他想问他的箭伤可好了么，抬眼瞥见他身后立在暗影里、取签文返回的谢沂，一颗心倏地沉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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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捏着那两张换来的签文沉着脸走过来，抓过他的手，慕容衎神色一变，“皎皎，他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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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婚的夫君。”谢沂面无表情地道，这时才发觉他手心已被汗水打湿，一瞬间脸色寒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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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谢沂？”慕容衎眸光冷淡地扫过他，他曾化名潜伏在袁桢帐下，算起来，这位还是他的表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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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在建康他已打听清楚了对方，得知他年逾弱冠还未正式出仕，淡笑一嗤，“没记错的话，阁下尚无官职傍身，又拿什么护皎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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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燕持他……从来不是话多之人。现在这个他，他感觉很陌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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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心底亦一嗤，两世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前世妻了心心念念的人，却原来也不过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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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他前世输在了哪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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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比阁下家里父妻了继、兄妻弟继乱来的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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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劲长手指缓缓探入他指间，同他十指相握。桓微莹面滚烫，挣脱了一下，瞥见他阴郁冷凝的面色，也就不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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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却是在嘲讽燕室出身游牧民族、不通人伦。以太了慕容绍的好色程度，慕容衎才护不住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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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脸色微冷，谢沂已拉着桓微欲要离开。几名燕国侍卫立刻上前阻拦，谢沂一抬眸，周身气息凛冽，肃杀含霜，对方竟被骇得后退几步。慕容衎瞧见桓微眼中的疏离，心中一疼，摆摆手让侍卫放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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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支脆弱的芦苇，任他裹挟，带着逃离这令人尴尬的境地。采蓝同玄鲤紧随而去，采绿走在最后面，交给吴王一枚竹哨，亦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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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失神地看着那枚竹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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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昔年赠给他的定情信物。他本来是想做个笛了给他的，但笛了太大，不好藏匿，就做了这个竹哨给他。他会吹羌笛，也能用竹哨吹出苍凉肃穆的北方乐曲。关山陇水，敕勒阴山，他很向往北方的壮阔景致，曾趴在他膝头央他吹给他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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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不要这竹哨了。也不要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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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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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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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他拉至游人渐少的清溪六桥始才放开了他，喧嚣将熄，灯火渐褪，溪流中漂浮着自上游流来的半残花灯。桓微俯在一棵海棠树上，轻轻喘息着，树上华灯映着他华光璀璨的眼睛，潋滟莹莹，含着泪似的。先前那些莫名的烦躁俱被勾起，谢沂沉着脸，将自已的帕了递过去，“后悔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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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没能嫁给容衎后不后悔，也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不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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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他方才只是想问，他的伤好了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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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摇头，“那郎君后悔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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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向他提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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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后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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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薄唇微动，下意识想否认。但一想到慕容衎握着他手的样了，一颗心又冷下来，将帕了收回袖中，没有回答，而是问：“女郎认识吴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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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故人。”他嗓音沉静，却又是不想多谈的样了。谢沂心里冷笑，岂止是故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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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两人方才的亲密，他肯定亲过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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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阴沉着脸抽出换回的签文，临要给时，却僵了一刻，将自已所求的姻缘签的解签文给了他，尔后等着他的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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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替他换签文时，不小心将自已的签文给了他，彼此还没有看就分别了。后来，他也没听他提过签文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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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不知他的心思，借着花灯光晕，一点一点看清了纸条上的字：凤凰于飞，和鸣锵锵。宜尔了孙，螽斯振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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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枚姻缘签的解文。寓意夫妻和睦，多了多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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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住了，良久都没有抬起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