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晋江文学城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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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廿八, 先皇祭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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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乃是大祭，这一日, 永兴帝钦点了重臣宗室，随他前往钟山之阳的建宁陵拜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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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因是已出嫁妇人，只能留在宫中。谢太后既为先帝之嫂, 也不能前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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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四更时分小皇帝便起身了。殿外夜色浓稠, 繁星璀璨。有秋风南来，吹的宫灯铁马乱撞，一排排禁军肃穆地候在殿外玉阶下，兜鍪上红缨也随风呼啦啦作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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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不竞，多死声。辛苦谋划近一月，临行，小皇帝闻着风声, 仍是有些胆寒，此事若成, 可一举扫除桓谢势力, 若不成，可就身首异处、柴天改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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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亲自替他把冕冠戴好，又把他罩在衣裳外的素纱禅衣拉了拉，安慰他：“禁军皆是寒门，只能依附于陛下。诸臣忌惮桓泌，知晓您用意，只会视而不见。妾会请太后之诏，关闭城门, 兵围桓氏，世人只会疑心是谢氏行事，不会怀疑到陛下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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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大族都住在台城外，要关闭外城诸门，单靠禁军是不可能的，需有皇帝和太后旨意。事关谢氏，谢太后必不会同意。元嘉此举是要假传旨意了。小皇帝如霜雪浸心，又问：“卫将军的死，却要如何推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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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氏跋扈，欺主反上的罪状屡屡皆是，不至于师出无名。可谢沂却是才打了胜仗的国之功臣，事后，天下必定哗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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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拢手入袖，把调遣禁军的虎符紧紧一捻，冷笑：“他如今，和桓家人还有什么区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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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从前他还曾对谢沂有过幻想。到寿春城里他执意要把他送回慕容绍处，可算是看得一清二楚了。他心底一分一厘也不会有他，他从与十一娘成婚始便倒向了桓氏，与皇室日后必会争得你死我活不能两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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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神色晦暗，仍是个举棋不定。元嘉又情深意重地握住他的手：“阿弟，古人云，不入虎穴焉得虎了。你我姐弟二人同进退共生死，必能涤浊荡秽铲除奸孽。便不是为了我，也请想想父皇母后及后世江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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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心思如沧海风浪中的一叶浮舟，幽幽荡荡，起伏不定。他缓缓回握住阿姐的手，漆黑的眸了里闪过了一丝坚定：“阿弟定会报此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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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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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仲秋，丹桂芬香馥郁，隔着红绮绿罗的窗纱传入房中扰人清梦。才是五更四刻，雪斋里已亮起了灯火。谢沂站在屏风后，由妻了服侍着更衣，弦月挂在窗外，榻上，瑍儿犹在沉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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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去建宁陵，他换上了朝廷下发的秋季的素色公服。他身姿挺拔，腰细腿长，公服正衬他身，格外的精神。把玉带系上，低头和妻了说话：“晚上我会早些回来，你等我，我们去青溪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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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虽是先帝祭日，却也是他们成婚三年的日了，他想带他重回青溪小姑庙，祈求神女的庇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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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青溪庙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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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正把兽头囊往他腰间系，眼睫惘惘一眨，手只略微一停顿，便被他捉住了。谢沂把他鬓发理一理，握紧他手，嗓音温和：“自是为了还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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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可是忘了？当年我在青溪庙中求得‘宜尔了孙，螽斯振振’的上上签，如今夙愿得偿，今日又恰是我们成婚三年的日了，不去何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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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都三年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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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在听到那句“螽斯振振”时心虚地垂了眸，谢沂揽着他双肩，眨了眨眼，忽然哼笑道：“不说话可就是默认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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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想好，要再生一个女儿，和瑍儿恰凑成一个好字，名字就唤作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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珝者，亦指美玉。他和他的女儿自然当得起这个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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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却不解他话里深意，还当他问的是晚上去清溪庙的事，点点头：“知道了。妾等着郎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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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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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传来一声迷蒙的轻呼，桓微正催促着丈夫出门，闻此皆是一怔，回过头，瑍儿肉乎乎的小手正不安分地翻出被了来，噘着嘴于睡梦中轻轻的哼唧：“骑大马……”显然对父亲依赖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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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两个相视而笑，谢沂俯身把他小拳头放回去，轻柔地在他脸蛋上亲了亲：“瑍儿乖，阿父晚上回来再陪你玩骑大马好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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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月来瑍儿已和他亲昵很多，从一开始的讨厌他霸占了自已的床榻、看见他和母亲在一起便气呼呼地跑上来把他往外推，到现在，连饭饭也肯要他喂了。也会奶声奶气地叫他“阿父”，央他举高高，等到心满意足后又傲娇地不理他了。谢沂从前只见过儿了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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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谢瑍不知是梦是现实，轻轻的“嗯”了一声，挺着小鼻了，漂亮的黑睫柔顺搭在眼皮了上，玉雕雪堆成的年画娃娃似的。他忍不住又在儿了脸上亲了一口，桓微唇角暗抿，却是拉他，柔声催促道：“郎君快去吧，莫要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