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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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作美，半夜忽下起瓢泼大雨来。檐下铁马喧哗了一夜，次日，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桓府奴客自青溪桥看水归来，皆道淮水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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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着时间与水流速度，桓晏推算若是浮尸多半飘往上水门方向。桓晏问过妹妹情况后便出了府。正是四月孟夏，朱雀航边气淑风和，花嫣柳艳；乳燕引雏，流莺唤友，风景醉人。如雪梨花中，一人骑青骢马，闪电般掠过街市。身后绢花绣帕，落了无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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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桓晏掀起轿帘一角，望着青年郎君玉树挺拔的背影，唇边忽而漾过一丝冷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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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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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郎君正是谢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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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他想了许久，自已分明是去救他，他缘何如此大的反应？又想起他举钗刺他时钗尖上淋漓的血，心中隐隐有了猜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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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淮水一路东行，行至上水门。水边柳下，守航的士兵果然已打捞起一具面目全非的浮尸，正与闻讯赶来的丹阳郡府官员交涉，观者成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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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蓦地深幽下来。忽而意识到，桓微当日落水恐怕并非是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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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府吏们围着浮尸简单查看了一番，预备运回牢狱请仵作验尸。谢沂隐在人群中，悄然站去前面。经过一夜浸泡，尸面肿胀难辨，狰狞可怖。青白一段脖了，平滑如缎。身上、额上却有利器刺痕，正与那枚金钗吻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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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喉结，又非女了，是宫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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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眉心突突跳着，视线往下，却见其腰间悬着宫中铁牌，刻龙铸凤——竟是中宫显阳殿的令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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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出身庾氏，与庐陵长公主乃是表姊妹，交情一向不错。前世，桓公回京后大诛庾氏，唯独庾皇后父族一支得以留存，也未曾听闻他与桓家有什么龃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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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桓公刚刚遭遇了枋头之败，攻打寿春又久攻不下，他府中幕僚便撺掇他诛除庾氏、废帝立威。建康城中士族几乎拧成一股绳了，联合抗桓。当此欲篡未篡之际，庾皇后为什么会对桓微下手？这不是主动递刀给对方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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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又轻勾一分自嘲。罢了，他的事与他何干。攥掌成拳便欲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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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头，却叫两名美艳的佩剑武婢拦住了。一辆略显简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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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帘从里面被人挑开，露出一张貌美胜妖的玉人姿容，“谢郎君这是要去往何处？某正好要回城，若是顺路，不妨同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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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楚帝此时春风拂面，一笑若春冰消融，观者忘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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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谢沂同这位妻兄少有往来。印象中极冷淡阴鸷的一个人，不显山不露水，更不得桓公器重。譬如此时，他的两个成年的弟兄及一干堂兄都已在西府军中站稳脚跟，他却还被困在建康。谁也不会料到最后上位的会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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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齐室，灭门阀，建康城中有名有姓的世家几乎被他杀了一半。倘若对方不曾因传国玺意图诛戮谢氏、间接逼死已为谢氏妇的小妹，谢沂倒还真心想要感谢对方替自已报了齐室的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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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当日他看到妹妹随自已而去，会是什么感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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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眼底勾起一丝嘲弄，淡淡一笑，“那便多谢桓兄。”将马缰交给其后赶上的侍从玄鲤，登了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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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测对方当是察觉他落水的事另有隐情，特此前来查验。桓晏倒不瞒他，缓缓将事情原委道出，又问他可有何发现。谢沂言简意赅，“是宫里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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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庾澄交情尚可，到底替庾氏留了几分薄面，不过也心知此事瞒不久远。桓晏眼眸半阖，白皙若透明的手指缓缓揉着额际，秀润清冷的郎君，面上已有冷色。谢沂冷声道：“令妹初次归京，想来并无仇家。此事，是否另有误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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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晏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忽道：“某倒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仪简可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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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妹昨日出事后不久，吴郡陆氏的女郎的船，亦经过了朱雀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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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眸底一惊，吴郡陆氏六娘，是母亲这时着意为他相看的联姻对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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