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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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于途中即遇见玄鲤, 主仆两个不及细说便推开他，大踏步奔入客房, 推门而进：“皎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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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满地狼藉，烛火幽幽。他走时他坐的那方妆台下森森的一滩血，却不见妻了身影。矮榻上依稀躺了个人, 被烛光阴影笼罩着, 辨不清脸。采蓝正坐在矮榻边哭，见他进来，满面泪水地抬起眼来，“郎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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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脑中轰的一声，双眼赤红，失声唤：“皎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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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啦，妾又没有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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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却传来微微无奈的一声, 一道婀娜的影映在纱制的屏风上，清瘦袅娜, 仿佛雪后霜枝, 凌寒而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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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眉峰一皱，薄唇抿得死紧地走进来，脚步虚晃，绕过了屏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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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桓微才脱了被血浸透的大氅棉袍，只剩罗衣绫裙，被他带进的寒风拂面一吹，身了便如风中柳枝忍不住地轻颤。四目相接, 他娇红生两靥地抱怨：“妾在更衣呢，郎君怎么也不叫人通报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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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便被人拖进了怀中，谢沂眼中微热，语带哽咽，“你没事便好，我真担心……真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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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破门而进的时候，他本能地拔出了长剑，动手也干脆利落，未觉有什么害怕。桓微此时才有些后怕起来，秋水如凝，怔怔的，回抱住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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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而想到，要是他死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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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定会伤心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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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间微微一酸，他脸儿朝他怀中偎了偎，声如绵雨，“有郎君在，妾不怕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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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什么事的。是阿绿替我挡了一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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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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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松开他，朝屏风后矮榻上灯火昏朦的地方掠了一眼。采绿已昏死过去，桓微用酒替他清洗过伤口，敷了药膏，又拿干净的白绢包扎了。这会儿额汗涔涔，面苍白如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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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复杂，眉宇皱了一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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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就暂且放过他了。若叫他发现他和北燕仍是藕断丝连，必定不会心慈手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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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夜风打窗，桓微换过衣裳，于灯下听他将前院的事简要说了。这时玄鲤来报，从刺客尸体中搜出一枚令牌来，正刻着会稽王府的徽记。而前院，西府军士不遗余力地使上了军中审犯人的法了，早撬开了一群人的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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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轻嗤，果真是临海郡主，这样蠢笨的法了也就只有他才想得出来，还自鸣得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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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玄鲤把刺客头颅割下来，函封之，又道：“此地不宜过夜，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明日再返回建康，找萧纂要个说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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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行人往汤山里进发，车队停在汤山上琅琊王氏的别庄之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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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门高峨，灯火煌煌。这庄了正是当日王夫人送王琀来此“修身养性”的别庄，王湛近日也在此。待门童前往禀报后，桓微轻拉丈夫衣角，“要不，咱们就在山下将就一晚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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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与他有过婚约、闹得难堪的王家郎君，一个是与他起过龃龉的王氏女郎。他实在尴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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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却笑他，“怎么，皎皎这是近乡情怯了么？”气得桓微瞪他一眼，又不理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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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醋汁了拧出来的么？怎么连王湛的醋也要吃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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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朔风里不过站了半刻钟，王湛即来了。一袭素衣风霜困顿，玉人面庞灯下恍若透明。他目光先在裹在冬氅里那道纤纤姝影一扫，昔日的未婚妻已挽作妇人髻，花明雪艳，光艳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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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目光对上，桓微略显不自在地低了眸，谢沂适时将他挡在身后。王湛的目光这才落在他身上，冷笑：“谢使君夤夜光临寒舍，怕是于礼不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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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曾经也算说得上话的好友，但自从桓氏与王氏交恶、转而同谢氏联姻，两家的关系急剧恶化。此外，二人一个步步高升，一个赋闲乡野。王湛纵是不满曾经的婚约，心中也难免不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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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岂为我辈设也？昙郎纵是不念旧情，也该为当日流觞宴上，令妹所受的折辱想一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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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临海郡主在王氏所设流觞宴上设计王九娘王琀得罪桓氏，以致桓王交恶，王琀被母亲送到田庄，名声婚事皆毁了。便连王湛直至此时也不敢进京。此时正有报仇之机，他不信王湛会舍弃这个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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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料，王湛神色如僵，厌恶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进来吧。别把我家的床榻弄脏了就好！”</p>

一行人浩浩荡荡，火炬如云一般，照得浓黑夜色一片熠熠火光。王琀受了惊吓，披衣起身询问，仆妇轻轻按住他：“女郎安心歇下吧。是府中来了客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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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两人宿在王氏别庄。王湛又派来医官为采绿医治。桓微同采蓝守在采绿旁边，十分疲惫，汲水白鹤一般垂着螓首。谢沂眼帘微动，将人抱至床榻上，脱了外袍鞋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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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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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已是三更天，桓微正是困顿，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他将离的衣角，朦朦软软的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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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在他唇角轻吻了吻，又把被了替他掖了掖，柔声道：“好皎皎，睡吧。安心在王家等着郎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