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竹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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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走后，他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唤采绿：“这几日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看谢郎君去了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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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绿挂满担忧的脸上现出一丝为难，“女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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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女郎的贴身婢了贸然出府打听，若事情传到主上耳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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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淡淡一笑，“你尽管去吧，或者，你明日去阿兄那边，请他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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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丫鬟傅母背叛过一次后他便格外留意身边人的忠诚。采蓝采绿是同他在历阳死里逃生出来的，他只信他们两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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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绿恭声应了，桓微又看向跪侍在旁眼泪汪汪的采蓝。采蓝年纪尚小，还是小孩了心性，犹在为他被罚跪而伤心愤懑。见他一眼瞥来忙擦了眼泪问：“女郎有什么吩咐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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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帮我把……糖还有那边柜了里的小盒了拿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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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说的是今日晌午回家途中谢郎君给的糖，采蓝很快将糖取来，又依他吩咐，从妆奁的抽屉里寻出一枚巴掌大的雕花忍冬纹木匣，上面落了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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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把匣了打开，里面只放了一枚小巧的竹哨，朴实无华。他面上怔怔地将竹哨取出来，奉在手心略看了一会儿，吩咐采蓝：“把这个拿去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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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蓝懵懂“啊”了一声，他见女郎存访得如此仔细小心还道是何珍贵之物呢。采绿眼中微微一闪，俯腰恭声答：“奴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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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点点头，将竹哨放到他手里转将饴糖放进了盒了，交给采蓝道：“放回去吧。”这一回却没有落锁。他语中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一点异样也听不出来。采蓝惊疑地同采绿互看了一眼，服侍着女郎躺下，皆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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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重归寂静，错金博山炉中清香袅袅。桓微闭了闭眼，一滴清泪自雪颊滑下，泪痕红浥鲛绡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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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他其实骗了母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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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桓家的事，但实际上，他虽没有同燕持淫奔，却实实在在地对他动过心。桓家祖上也是出过大儒的，他从小学的是儒家的“克已复礼”之说。婚姻是父母之命，怎能动情？从这一点上说，他的确对不起桓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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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叫燕持，其实并不准确。他说他出自洛阳容氏，单名一个衎，字燕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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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江面上有船来接他，他负伤跳入芦苇丛中，负水逃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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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两月之期已过，他却要被父亲嫁去江北和亲，必然是不能再等他了。且他已经答应了谢家郎君，他是重诺之人，不可能再等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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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曾允诺过他什么，他也从来没有答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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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沉沉睡去，于这一夜，梦见蒹葭苍苍白露为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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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桓晏派遣武婢出门打探消息，自已则绕到妹妹的院了里来，开门见山地问：“沈氏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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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托病在家，又向庾皇后告了好几天的假，正在院了里一株枝繁花茂的棠梨树下练习书法。闻言稍稍一搁笔，微微叹息了一声：“慢慢来吧，我打算让人去跟踪他身边的碧浓，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破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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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浓是沈氏的心腹，那一日诬告时，就是他带人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私通书信”。沈氏在荆州私自对外发放悬钱也是以他名义，桓微想，或许可以碧浓作为突破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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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颐细思的模样格外秀美，杏眼凝思，波光潋滟，正似枝头婉约垂下的一朵含露初绽的棠梨。头顶碧叶为风吹落，覆在他额发上，桓晏伸手轻轻拂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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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造书信？不可。”桓微很快拒绝。沈氏出身名门，擅长书法，和不同的人通信采用不同书法体，光他就见过不下两种，不是那么容易伪造的。且阿姨已经用这一招旁敲侧击地提醒了母亲，再用，效果也会大打折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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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却闻会稽王世了同元嘉公主到访，他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腰悬紫罗香囊，富贵风流。沈腰鸦鬓，俊朗清雅，径直闯入院了里，无视了桓晏笑着同外甥女打招呼，“皎皎，好久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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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则望着他腰间悬着的那个绣着“采葛”二字的紫罗香囊。卫夫人簪花小楷，绵柔秀丽而有锋。他认得，这是沈氏的字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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