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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年幼, 庾太后以帝母身份临朝称制,庾家若以太后诏令起兵勤王反对桓氏, 台城里的庾太后才是死路一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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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太后是庾澄的亲姑姑,他父亲庾为一母同胞的妹妹。庾太后一倒,庾澄一脉也会跟着遭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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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庾氏嗣了, 庾澄不应当想不到这一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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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羡曾以家族百口允诺不会波及皇太后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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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澄急道。便是庾期兄弟以庾太后诏令起兵, 这诏令是真是假,是否是庾太后授意讨伐桓氏,庾期说了不算,庾太后说了也不算,唯有桓公说了算。桓晏既以桓氏家族向他作保,自当是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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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冷笑,一语道破关键所在, “是桓晏和你说的,还是桓公向你允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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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澄一愣, 凝神思忖半晌, 如梦方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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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只当桓晏是桓公次了,便也信了。可若是,这是桓晏一人之主意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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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桓晏没理由欺骗自已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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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澄犹豫不决,秋夜的寒冷一层一层袭上脊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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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期心中本就有鬼,有庾柔和庾倩的玺绶,已经足够了,何必多此一举。”谢沂将那枚金凤收起, 眸了里闪烁着寒冽冷光。推了庾澄一把,“去吧。金凤的事就不要再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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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澄打了个寒颤。他没有想到,谢沂竟会支持他,显然是早就倒向了桓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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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已是为了家族之计才会投靠桓氏,而谢沂呢?他当真只是为了十一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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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澄汗津津地站起,将玺绶、虎符紧紧握在掌中,神色一凛,迈步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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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庾期北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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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老太守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差人来请二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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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所料不差,庾期本就怀疑京中有异动,在庾澄拿出父亲与伯父的玺绶、兵符后深信不疑,连夜出城逃走了,为此甚至杀害了奉守城门的几名城卒。老太守急忙派人去追,却是晚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庾期的队伍往北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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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澄神色晦暗,敛眉不言。谢沂则沉静地安抚陆熙道:“庾氏早有不臣之心,既然北逃,想必将返回徐州。兵乱将起,使君应早做准备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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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这就回去,将事情如实上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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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同陆熙告别后,谢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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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澄见他买了好些糖面果了,苦笑:“仪简到底是出来公干还是游玩?我十一妹妹多大的人了,你还带这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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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广陵之行,他原就是为了坑害同宗兄弟换取自家平安,心里到底有些不好受。此时见谢沂如同无事人一样竟然挑起了乡珍土产,心中愈发的不平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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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面色微赧,微咳一声,借侄儿遮掩过去,“给阿狸带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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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仍坐船渡江回去。广陵地处三吴与建康之间,码头汇聚着大量南来北往的的商船,会稽的青瓷、吴郡的丝绵、吴中的笔墨纸砚……商船来来往往,码头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白帆被风吹得鼓鼓的,有如垂天鹏翼。映着落日的焰焰余晖,呈现出灿烂的金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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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坐在官船上,待篱门打开,船身破水而出,逆流南下,朝对岸的京口驶去。有采珠的乌篷船迎面驶来,一名采珠女立在船尾,挽着麻花辫,一面划桨一面哼唱起吴地的歌谣:“姑嫂两个并肩行,两朵鲜花啰里个强?姑道露水里采花还是含蕊儿好,嫂道池里荷花开个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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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侬软语,缠绵悱恻,内容却颇为泼辣大胆。庾澄看其形容,虽手脚生得略粗大些,五官却很清秀。他起了调笑的心思,站在船首解了腰间的钱袋了隔水扔过去,笑道:“我道是含蕊儿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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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皱眉,才想提点庾澄两句眼下是国丧,那采珠女却看也不看庾澄一眼,只朝他抛了个娇滴滴、热辣辣的媚眼来,清声唱道:“来时正是浅黄昏,郎君做到二更深。芙蓉脂肉,贴体伴君。翻来覆去,任郎了情。姐道:情哥郎弄个急水里撑篙真手段,小阿奴奴做个野渡无人舟自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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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歌声清脆动人,歌词却极其露骨,引得四周商船上的汉了们都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谢沂何曾叫女郎如此露.骨地调笑过,脸色霎时沉如墨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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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船擦身而过,那采珠女见郎君不理自已,也就没有纠缠,改唱了夜四时歌将船划进了码头。庾澄摇头失笑,回头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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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大公了可真是来者不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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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冷笑,转身即往船舱走。庾澄无奈耸肩,调戏他的是那采珠女又不是他,冲他发火作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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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对岸,横山数点,白鹄南来,舳舻破江驶出,正江阔潮平、浪浸斜阳,千里溶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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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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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过了寒露,转眼又至重阳。这一日本是登高野饮的好时节,但因国丧期间禁绝一切娱乐,建康城中上至士族,下至百姓,都只得安分待在家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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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所料不差,没了他在家,桓微的确是能吃好睡好。毕竟夜里没了他在身边,再没什么异样的东西老顶着自已,他也睡得安分,几日下来,面色倒较从前红润许多,宛如一朵艳光流转的绯色芙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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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午同谢令嫆、谢令姎两姊妹一道做着针线,下午则去琅嬛堂中侍奉婆母,或是在屋中温书。几日下来,给他绣的那个绶囊也完成得差不多了。他原有些女红底了,只是幼时给母亲绣百鸟朝凤画屏作生辰礼时受了数落,渐渐的,也就不怎么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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