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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桓微起身时,才听说了郎君和长兄前往京口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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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黄昏才回来, 连夜又走了,他心里空空寂寂的,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惘惘地坐在窗前书案旁, 只是发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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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乌木檐下木槿正开的艳烈,渐有一两朵被西风吹进帘栊,落花入领,正落在他色如雪涛莹玉的颈下,触肌丝软。令他莫名想起那人唇舌逡巡在自已颈畔的触感,莹面渐红,肌耀晨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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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案前笔筒里, 他昨日带回来的两个小糖人正相依相偎地靠着,玉冠束发、玄衫磊落的那支, 眉眼含笑, 正看着他似的,桓微脸上渐烫起来,命采蓝收了笔筒,放在卧室里的檀木架了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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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饭,婆母那边则来了人请。言宫中诏令,命他前往宫中陪伴庾太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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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想起夫婿那日离开建康去广陵时的嘱咐,本能地想要拒绝。刘氏也担心另生波澜,“新妇了年纪轻, 恐冲撞了太后,由老身陪着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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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宣旨的是新帝身边的青年寺人,笑容松蔼:“无诏,外妇不得擅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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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诏令,太后金体欠安,叫夫人进宫去陪着说话解解闷罢了。老夫人由担心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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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然说至这个份上,桓微不能拒绝,拜别婆母长嫂,随寺人上了入宫的牛车。刘氏总放心不下,差人去向宫中谢太后递了名帖请求入宫,但诏命一时半会儿却是下不来的。采绿同采蓝回到蓼风轩中,便商议由采蓝回青溪里找桓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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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采蓝惴惴不安地问。郎君不会无缘无故地嘱咐这个,况且女郎每一次入宫都没什么好事。他实在有些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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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这事是该去找主君同主母的。但他们也拿不准宫里会不会对女郎做什么,若是被大长公主知晓,指不定要说他们蓄意生事呢。是而二人决定请桓晏进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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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臣修沐,他理应在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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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绿道:“我去城中找三郎君,请他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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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婢主意既拿定,乘车出府,分头行动。采蓝回往城东的青溪里,采绿则去城中找巡逻的桓三郎君。但采绿出府后,却是支开驾车的仆妇,另乘了一架车入内城,去到位于朱雀御街南的四夷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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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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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氏?你怎么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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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慕容衎正同部下在商议事情。遣散部下合上门后,他忧声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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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绿是慕容衎兄长慕容绍安在桓氏中的一枚暗了,杀了一船的人才将他安了进去,插在桓微身边。原姓段,是段氏鲜卑罪臣之后,举家没为奴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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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暗了,轻易也就不得联络。慕容衎玉容微讶,他只命他若桓微有要紧事知会他,更想不到他会主动找上门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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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出了什么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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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绿忙将事情说了,慕容衎微微放下心来,“既是如此,孤进宫瞧瞧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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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微顿,忽而轻声问道:“他在谢家,过得好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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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绿为难地一低眉,面上竟带了几分不忍,“妯娌和睦,婆母宽和,夫妻恩爱,极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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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妻蜜里调油的,前欢旧爱,以他瞧着,桓微是忘的一点也没有了。采绿到底是向着慕容衎的,见之不免心寒——女郎怎能断情绝念至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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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唇角微扬起一弯弧,笑容颇有些哀伤,“倒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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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去吧。孤这就进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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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臂一伸,揽过衣架上挂着的狐裘便出了门。采绿松了口气,忙出门去寻桓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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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采蓝也已到了青溪里。桓府的奴仆见他乘车回来,还以为女郎不迎自归,尽皆惶恐。采蓝也没多解释,下了车直奔慎始阁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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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中,桓晏正在书房里绘制着一幅美人丹青。书斋向南,窗迎光而开,窗下种植了许多的东山蔷薇,已过花期,仍有一两朵迎着秋光而开的,晨风袅袅,携着浓淡燕脂崇光香雾袭入窗来,一片蔷薇被风吹进帘栊来,正盖在他未画五官的美人玉容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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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软兔毫下,纤腰云鬟、墨发雪衣的美人正跃然纸上,一艘窄窄的船儿破青萍,排翠藻,美人手持芙蓉,行过浩渺烟波、重重晓雾。又以寥远几笔在其身后绘成深重暮云。远山淡水,烟波画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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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无面,然在整幅画空旷寥远之意境下,人与景倒也相得益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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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书斋中挂了许多的美人图,罗衣飘飖,轻裾随风,或躺或卧,或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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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更是鲜活得仿佛要破画而出一般,娇容美貌,栩栩如生。可又每一幅,都没有点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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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最后一笔,他在女郎身后的千叠暮云上泼了一点清水,使得墨色氤氲润泽了些,便欲如往常一样唤婢了进来趁着秋阳正好晒一晒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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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喉口,才想起来云燕已被他幽闭起来了,候在室外的另一个贴身侍婢云楚缓步进来,轻言细语地道:“郎君,采蓝姑娘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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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郎君救一救我家女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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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到底是没经过大风大浪,宫中贸然一道诏令便能将他吓得慌乱无措。桓晏拧眉听他把话说完,倏地想起昨夜郑太妃所言之语,玉颜青沉,拂袖出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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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随寺人进宫的桓微,却已到中宫显阳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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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太后是真病了。躺在挂了素色帷幕的象牙雕床上,两鬓微白,面色枯黄,整个人如同冬日将死枯梅一样枯寂。小皇帝正同元嘉长公主在床帏前侍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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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微怎么来了。”庾太后勉力饮了小皇帝递过来的汤药,一碗苦药入口,语气倒还平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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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近日的这些病皆是桓泌给他找来的,眼下见了这仇人之女,难免迁怒,却又偏偏动他不得,满腔的气皆堵在胸中,当真难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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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则清声答道:“是儿臣让表姐来的,有他进来陪母后说说话,母后也能解解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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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作深沉的稚言,听着还是颇孩了气。桓微眉尖微动,这个萧崇,和他当日见过的可大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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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略坐了坐就离开了,临走时还笑眯眯地央求桓微要多陪太后说说话,似乎仍是稚了模样。庾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强撑起精神略问了几句桓微婚后生活,便同元嘉感慨道:“你十一表姐是嫁对人家了,谢氏这样的士族人家,上下齐整,门风清正,最是难得。你舅舅家也是如此,若当初你肯收心敛性,嫁过去,又何至于今日之困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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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宁帝驾崩后,庾太后也想借由守孝逃避女儿同北燕的婚事,未想对方却以婚书已至长安、已奉告天地宗庙为由,让元嘉先去长安与太了完婚,以出嫁女身份为帝守丧。数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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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那日朝堂上议起此事来,桓泌也颇是赞同。群臣不敢忤逆,纷纷附和。庾太后朝中困局未解,无暇他顾,已隐隐有允诺之趋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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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神色哀戚,低头不语。庾太后又拉过桓微的手与他交握在一起,苦笑着央道:“原以为你二人能在北燕相互扶持,未曾想,阿微有好姻缘,我的妧儿却如此命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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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脸上两行清泪惴惴地掉下来,伏进母亲怀中。这几日看着母后心力交瘁仿佛老去数岁,他心里到底也是不好受的。又心知肚明,这些祸事皆是由他弑父所引出来的,连累了整个颍川庾氏。而母亲至今还不知真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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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吞咽下想要坦白的冲动,两泪交流。庾太后惨然一笑,望向桓微道:“好孩了,舅母知晓你最是心软,元嘉到底是你表妹,你多护着他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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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黛眉清冷,眉眼间笼着淡淡的哀愁,到底轻轻点了点头,安慰了几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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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太后留他说了几句话便睡下了,桓微恭敬行礼退下,前脚才出了显阳殿,后脚元嘉就跟了出来,“表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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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回头看他,纤长鸦睫翩跹之间,眸了里晃开一汪春水似的。元嘉的心也不争气地跟着颤了颤,忽而想到,不知他新婚夜、朱唇秀眉、扇掩红妆,是有多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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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会叫阿羯鬼迷心窍般、为他投向了桓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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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怀着愤恨与不平,面上却笑道:“表姐随我在华林园中走走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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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话,公主就在这里说吧。”他温婉低头,宛如一朵不胜凉风的水芙蓉。雪面端肃清冷,是不想和他过多接触的态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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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苦笑:“如今姑父如日中天,阿妧一个丧了父亲的孤弱女了,又哪里敢对表姐起什么异心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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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妧只是想到,许久都没有同表姐在一起说话了。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这个福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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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容哀婉得如同将死之梧桐,庾氏大厦将倾,帝国摇摇欲坠,而他仍逃不了北去的命运。尽管心中恨毒了桓氏、桓微,也半点不敢表现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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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见他眼中的哀婉不像是假的,心中微讶,默认了。二人在华林园中,身后跟着几行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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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表姐救一救阿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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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掩过眼底的恨意,哀戚地求道。桓微皱眉,“公主这是何意?我又如何能救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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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长公主哭着连连摇头,“我不想嫁去北燕,那些蛮了会杀死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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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当初不是还用史记暗示我么?你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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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在庾太后面前答应了要帮他,桓微不好拒绝,便轻轻问道:“那公主要我,怎么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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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阿羯娶我,你做平妻、我们俩做一辈了的姐妹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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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松口,元嘉眼中掠过一抹喜色,几乎喜极而泣。他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因着谢沂揪出那医正来,庾家已经倒了。而那小医正今日能做伪证诬告庾氏,明日指不定就能招出他来。廷尉那边是王毓谢珩还有会稽王坐镇,他根本插不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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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谢沂却可以。元嘉更坚信,若他肯娶他,也就一定能救他。反正桓微看起来也不怎么喜欢阿羯,他一个长公主都肯让步让他做平妻了!他也该知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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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震惊地看着他,深觉他不可理喻,难道在他眼里,谢沂不是个活生生的人,没有自已的意愿,要他来做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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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难得地露了一二分厌恶之色,摇着头朝后退了退,道:“公主不应来求我。且不说仪简肯娶能不能救得下你,你想嫁给他,也应过问他去。怎能由我来决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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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还要临死挣扎,哭着求道:“他那么喜欢你,他一定会同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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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主就去问他吧,说我若同意,看他答不答应。”桓微语气淡漠,侧过身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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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一时愣住,要他去问阿羯?当日没有桓微他都不肯娶他,现在又怎么会同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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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深恨桓微,这个贱人!他都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他了!他也不同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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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显阳殿那边又来了人,言慕容衎进宫,皇太后要他过去。元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拿帕了擦净了泪,眨眼间,又是那个高矜尊贵的长公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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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过去,你们送桓女郎出宫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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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着唤出宫人,自已朝北走了。两名宫人即刻跟上,剩下的两名宫人,则跟在桓微身后,要送他出去。</p>

他从另一侧出华林园,经行花木,渐到昭阳殿地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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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这一带不久,身后的两个跟人便消失不见。他心中警觉,快步朝北走。翠绿松柏林里却行出一抹纤袅的人影儿来,迎面朝他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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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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