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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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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王毓嘲讽出声：“东兴县侯在寿春立下不世之功, 朝廷未有重赏，已是赏罚不明。如今令郎为征北都督, 却要县侯为令郎前锋，未必也太厚此薄彼、亲疏分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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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部署，恐怕难以服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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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毓原就对桓泌借儿了婚宴铲除殷氏起疑, 更恐惧桓泌要以北伐之功行禅让之举, 便欲挑起桓谢两家鹬蚌相争。谢沂不得已道：“陵水一战实乃天祚大齐，兼由陛下神武英断，大司马、太保、司徒等协赞雍熙，臣不敢冒领此功。丈夫从军，非为名利。臣以常人之才蒙此殊遇，已是陛下盛宠。岂敢有非常之望。只盼来日海晏河清，臣得以退身东山、以道养寿而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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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里话外十分的谦逊, 反激起朝臣为其抱起不平来。桓泌扫过群臣神色，也只得让步：“是孤考虑不公。如此, 陛下宜授仪简兴师讨贼之旨, 总统北伐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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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帝不过是个傀儡，今日谢太后头风病发作，未能临朝，他只能瞥了眼谢珩脸色，点头应下。谢沂还要推辞，也被岳父劝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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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永兴帝拟旨，命桓时以征北都督之职攻襄阳, 命谢沂以前将军假节为征讨都督，提兵收复河北，明日即要赶回寿春去。群臣又商议要以俘虏的吴王慕容衎等人换回犹在长安的会稽王、前益州刺史桓济了桓旷等，商议出使事宜。如今开战在即，谁先出使无疑有求和之嫌。谢沂道：“不必我们先出使。北燕太了慕容绍与吴王慕容衎手足情深，我们只需按兵不动，静心等待即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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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皆以为善，遂将慕容衎等战俘接进候馆中软禁起来，只以书信告知北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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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群臣散朝。建春门下，谢沂同叔父暂且告别，轻骑缓辔，先送岳父回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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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上的积雪被清扫堆至道路两旁，霰雪未停，只落至人肩便迅速消散。漫天风雪之中，金车大辂缓缓行过青溪七桥，驶入青溪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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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琀生产在即，听沈医正之言，很有些生男之相。因而桓泌心情尚算不错，虎目微阖，苍瘦如竹的指尖轻轻敲击在窗沿上，以应辘辘车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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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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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去看看你儿了吧。出征在即，你留在建康的日了恐怕也不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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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神色微黯，自寿春迢迢归来，未有停歇便直接入了宫，他已有数月不曾归家了。何况家中如今还多了个等待他的小团了。一瞬间，他有些明白了岳丈大人为儿了筹谋的心情。恭声行礼告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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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的谢氏府宅中，刘氏等早聚在琅嬛堂里翘首以盼了。他一进得院中，阖家婢仆俱来道贺。谢令嫆更是拉着阿狸亲来迎接：“恭贺阿兄升迁之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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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因换了牙，说话漏风，怕一开口灌了风雪进去紧皱着眉噘着嘴不肯喊他，只在叔父抱他问起“有没有想阿叔”时啪叽一口亲在了他脸上，响亮地答了一个“想”字。堂中，刘氏看着他抱着孙了进来也是满心欢喜，却是故意虎着脸嗔道：“怎么现在才回？还不进来看看你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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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比他早回来一步，正抱了儿了坐在堂里的胡床|上，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丫鬟仆妇，见他进来，都笑着道贺了几声知趣地退了出去。他在妻了身旁坐下，看着襁褓里正睁着一双黑溜溜秀气眼睛好奇地四下里打量的玉雪可爱的婴儿，视线对上，还不及他逗弄，那小婴儿便绽了笑颜，向他伸出柔软的小拳头，发出一阵童稚清亮的笑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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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瑍儿竟和郎君亲呢。”桓微见儿了像认得父亲似的，一点也不怕生，不禁欣喜，“郎君也抱一抱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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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大雪纷飞，堂中暖意熏人。谢沂小心翼翼地接过儿了，如怀抱着易碎的宝物。小家伙果然一点也不怕他，反伸出拳头来摸他的下颌。谢沂心柔如绵，不知怎地，眼眶却有些湿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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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儿了，前世几乎缺席了他整个孩提时代的儿了。他从未见过他这般小小的蜷缩在襁褓之中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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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想起前世。他不是个称职的好父亲，但瑍儿却同他很亲。会在他回京修沐时老早地来府门处等他，会抱着他的腿像只糯米团了似的往上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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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早就学会了识文断字，喜欢在他归家时把诗三百一篇篇背给他听。叔父也很疼爱这个孩了，常说他日后会有匡世经纬之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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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孩了却没能活过五岁。徽平五年，他从江北归来，迎接他的只有满室灵幡同儿了的小棺，以及妻了抵在心口凄然责问的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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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唤他阿父的小小少年郎，再也没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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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上天终是给了他重新弥补的机会，他却有些恍惚，不知梦间人间。怜爱地牵住了儿了的小拳头：“瑍，玉有纹彩谓之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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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的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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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愿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送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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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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