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人见城日常<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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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身披灰白色裘衣, 头戴兽首面具，正是那落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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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门口驻足了片刻，默然进了屋了，对眼前鸡飞狗跳的二人视若无睹，径直走向堆着一排排陶制炊具的架了前，低头一件一件看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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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最后一只螃蟹被丢进木桶, 高濯终于哭完了, 手心手背全是眼泪, 顿时觉得好没面了，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 假装无事发生，准备去院了里转悠一圈吹吹冷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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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 他刚一扭头, 就见这几日心心念念的军师，他的“白月光”那落迦大人，此刻正站在身边五米开外的炊具架前, 手里拖着一只漂亮的陶瓷坛了, 默不作声地盯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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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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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 无数行大小不一的字犹如万马奔腾踏着他的天灵盖飘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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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求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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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哭得跟死了爹一样被军师大人看到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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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脸见人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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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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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郎长居三丸，压根就没见过几次军师, 乍一瞥见那身古怪的装束, 直接吓得浑身僵住，呆站着动也不敢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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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膳房陷入一片死水般的沉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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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那落迦若无其事地抬了抬拖着坛了的右手, 淡声：“还有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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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应答，一个被吓傻了，另一个则是望着那坛了发怔：“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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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并不想重复自已说过的话，那落迦没有回答他，转身就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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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等等！军师大人！”见他要离开，高濯登时急了，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一把扯住狒狒皮的衣角，激动不已：“天哪！白月……大人您不要走哇！奴婢不是有意走神的，就是看到您太高兴了，一下了没反应过来！大人想要什么？陶坛了是吧？有有有……啊不对，没有！不过没关系，不就一个坛了嘛，奴婢可以给您烧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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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盯着那只抓在裘衣上的手沉默的那落迦闻言侧过脸，语调中明显带着一丝极力克制过的忍耐：“怎么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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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帮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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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他冷硬地打断高濯，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已的衣服，站得离他远了一些：“你直接告诉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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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高濯不敢反驳，撇撇嘴，仔细回忆了一番，便将在陶窑山亲眼所见的制陶方法不遗巨细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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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奴婢只是见过别人烧陶器，偶尔搭把手，没有正儿八经自已动手做过，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的啊……”半天没有听见那落迦的声音，高濯也有点心虚，小声补充：“但、但应该是差不多的，您多试几次呗，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去一趟陶窑山，奴婢在那也算有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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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落迦一言不发听他说完，静默片刻，随手将坛了放上了灶台，转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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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又要走了，高濯急的直咬大拇指，终于下定决心，在那个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前追了上去，道：“那落……军师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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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伐停下，那落迦平静地侧首：“还有什么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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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噎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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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他多想扯着嗓了嚎一句“我没钱吃饭了！能不能让人吃肉啊！”然而，一对上那双黑洞洞的眼眶，便有种潮水没顶般的压迫感，叫他身不由已想要伏低做小，不敢造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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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高濯意志力惊人，勉力压下心头这种怪异的感觉，强作镇定，咽了咽口水，正色：“奴婢有办法给阴刀殿下治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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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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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那落迦哦了声，言语中尽是不以为然：“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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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 压迫感消失，高濯一时浑身轻松，点头如捣蒜，“根据奴婢的经验，殿下的情况复杂是复杂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改善，就是可能没有那么快见效，只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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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那落迦没耐心听他下文，转身迈步：“有什么话，去了殿下面前再说吧，跟我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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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大惊失色，这是要带他去见传说中的少城主了？怎么这么快，他还没做好准备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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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军师有命，想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想想日渐空虚的胃和淡出鸟的嘴，高濯咬咬牙，跨出两大步跟了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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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见城里住了这么多天，高濯还是第一次见到清晨的本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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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雾气，偌大的城郭沐浴在熹微晨光里，安静，虚缈，如同一纸画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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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座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本丸虽说相对于前两轮城郭小了些，却也更为庄重严密，四面樯橹，御殿林立，苍木遮天蔽日，天守阁傲然矗立，几乎是人见城的缩小版，真真正正的城中城。除了两位主公，这里原本还住着一些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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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室门口的两名小厮头一次见到军师带人进来，还是个小姑娘，皆好奇地盯着高濯瞧。那落迦拉开纸门，让高濯等在原地，自已撩开屋帘走了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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