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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怂恿欢呼声里,陈叫山被几位船帮兄弟,硬硬推出了人群。:///
往前十步,是吊桥。
退后两步,是人群……
陈叫山站立在月牙形人群包围间,拧回身子,冲推他的几位船帮兄弟,挤挤眼睛,撇撇嘴,两手掌外翻朝上,肩膀内夹了,脖子缩了,一脸自嘲的笑,眼神分明在说:好么,好么,你们推得好么,要我亮丑呀?我这粗喉咙硬嗓,哪会唱啥情歌?
后生们笑吟吟看着陈叫山……有人笑张的嘴巴,就那么圆着,也不合拢,静待陈叫山上桥;有人一下下地挠着后脑勺,琢磨着,似乎在替陈叫山思考着,分蹬,着急着:赶鸭子上架这事儿,滋味儿也挺不好受哩!
姑娘们不敢将视线,平平放出,平视的目光,对齐之处,是陈叫山的肩膀。
那个山一样的男人,与江岸站立的许多后生,亦差不多年纪。
他回身那一刻,那自嘲的笑,明明是自嘲,近乎无计无助无措的自嘲,却分明地呈示着,另一种从容……
若非从容,迢迢取湫路,就那么启程了,归来了?
一个外乡逃难的汉子,成为了名震一方的大帮主,如今已率领船队,浩荡而来!
他是陈叫山!
哪怕是平视了去,看向了他的肩膀,山梁样的肩膀,兴许那肩膀上的眼睛,散发出的从容之光,亦会将姑娘们的心思照破!
山一样的男人,耸立在江岸,怎可仰望峰巅?
一些跑事老者,没有后生们那般的愣怔,那样的着急和琢磨,也没有姑娘们那样隐秘而细腻,羞而怯的心思……
“陈帮主,你只管唱,图的是个闹热,喜庆,乐呵乐呵么……”
“陈帮主,你只要开了口,就是顶呱呱,乡亲们都盼着听哩……”
几个跑事老者的话,令陈叫山对这三月十二,对这一片山水,更多了理解……
世间终究有一种美好,每个人的心底,都有。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堆叠如山的奏折前,批阅的间隙,看一眼窗外的云,听几声小鸟的叫音……那也是那种美好!
哪怕是低贱入尘的叫花子,吃最粗鄙的饭食,吃饱了,坐在冬日暖阳下,解开褂子,“嘎嘣嘎嘣”地掐虱子,看着指甲盖上红红的虱子血,看着头顶亮晃晃的太阳,觉着自己还好好地活着……那也是那种美好!
追寻那种美好,文人骚客们用诗词曲赋,庄户人家用一捧捧泥土,唱戏的,用那些悲欢离合的戏本,厨子用菜刀、炒瓢、灶台,买卖人用一枚枚闪亮的钢洋……
无论怎样的不同,到最后,最高处,那种美好,其实是一种东西。
在这里,人们用歌声!
用歌声,追寻那种美好……
与对眼缘的人,以歌声互诉心声,是那种美好的一部分。
正如跑事老者所说“图的是个闹热,喜庆,乐呵乐呵”,也是那种美好的一部分。
太极湾的枪炮与迷阵都闯过了,幽深无比的湫泉都取到了,不可一世的日本第一高手,都被打死了,浩浩荡荡的凌江,都已经行过来了……
多少苦,多少险,多少累,多少忧,多少虑,多少悲,都历经了……
现在,在这两山夹抱的凌江吊桥前,在这三月十二的赛歌会上,何妨就唱,何妨就将过往那么多的苦、险、累、忧、虑、悲,在歌声里,来一次释放……
多么好的三月十二,多么好的赛歌会,多么好的一种释放的形式!
追寻那种终极的美好,不能只是一味的背负,背负,再背负,总需要释放的……
陈叫山笑呵呵地迈开步,朝吊桥走去……
儿时在茶馆里,遇上下雨天,那些抱了三弦的老艺人,倚在屋檐下,无心无肺,毫无羁绊地唱的那些曲儿,令陈叫山时常羡慕原来,唱曲,可以那么唱,想到哪里唱哪里,嘴巴里就算没有了词,又如何,哩咯啷啷地囫囵着舌头,也是那般快意!
陈叫山站上了桥头,嗓子便就痒痒了,像那包裹紧紧的花骨朵,就要怒放在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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