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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瓦朗蒂娜猛然摇了摇头,“但是,短短几天里面,外公死了,外婆也跟着一起去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奇怪吗?难道就只有我觉得奇怪吗?难道真的没有一点人为的因素吗?夏尔……我真的是很奇怪啊!尤其是我现在还回忆起来了,回忆起来了我在意大利听到的东西。”
在几年前,瓦朗蒂娜跟着家人去意大利旅行的时候,曾经偷听到自己的后母在和基督山伯爵讨论有关于毒药的问题,这个回忆现在犹如是附骨之蛆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面盘桓,挥之不去,尤其是现在外公外婆接踵去世,更加让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类似的怀疑。
她和外婆这几天朝夕相处,实在不相信她会突然心痛死去。
“你怀疑你的后母对外婆下毒了?”夏尔心中一凛,“有根据吗?”
瓦朗蒂娜脸色惨白,哭笑了一下,然后眼角里面又落下了泪水。“没有,谁会一直提防着家里人呢?”
她确实有十足的理由怀疑,可是,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那瓦朗蒂娜就算心里怀疑,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这就让人犯难了。
不管是不是毒杀,总之,既然没有证据,那么侯爵夫人只能是寿终正寝了。
“你不相信我吧,夏尔?”就在这时候,瓦朗蒂娜突然问夏尔,“你会觉得这只是我的臆想吧……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我的外婆突然急病死去了而已……”
“不,我相信你。”夏尔打断了她的话,“瓦朗蒂娜,虽然我和你的后母很少打交道,但是我相信,她确实是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人,她够心狠。”
眼见终于有人认同了自己的猜测,瓦朗蒂娜露出了些许庆幸的表情。“感谢上帝,终于有人看出她的本质了,她真的是一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啊!”
“但是光我一个人相信是没有用的,也许确实是你的后母犯下了这样的罪行,但是既然我们拿不出任何真凭实据,那么……很遗憾,只能把怀疑留在心里。”夏尔叹了口气,“我们只能先收集证据,至少先保护自己。”
“所以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吗?她是我的外婆啊……”瓦朗蒂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正因为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才不能轻举妄动。”夏尔冷静地看着瓦朗蒂娜,“别忘了,要是不能够切实地将她一举击溃的话,盲目行动只会让她做事更加激烈,到时候你就会处在危险当中了,还有你的爷爷!别忘了,这个老人可是毫无反抗能力的!”
“爷爷……他们不会连爷爷也想动手吧?”瓦朗蒂娜骤然睁大了眼睛,“那是……那是爷爷啊!”
“也许正常情况下不会,但是人逼急了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来的。”夏尔叹了口气,“瓦朗蒂娜,现在你要小心收集证据,看看你的后母会露出什么马脚。而在这之前,你个人更要小心,你要谨慎从事,确保自己的安全——记住,这是第一位的。你不光是为自己活着,你的安危还事关你的爷爷,谨记这一点。”
“是啊……还有爷爷,我还必须回去。”瓦朗蒂娜似乎终于完全回过神来了,“刚刚我的脑子已经全乱了,谢谢你夏尔,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要照顾爷爷,不能让他也成为新的牺牲品……”
“发生这样的灾难,任何人都有可能方寸大乱,这不是你的过错,瓦朗蒂娜。”夏尔温柔地安抚着对方,“而且,你并没有做出无意义的举动,事实上,现在我知道了你的怀疑,我会帮你的。如果你的家里真的有什么恶魔的话,我们一起来阻止它,我们能做到的。”
“是的……我们能做到的。”瓦朗蒂娜脸上的红晕更加浓密了,“我们一定要阻止恶魔……”
“今晚你先别回去了,在这儿休息吧。”夏尔以怜悯的视线看着对方,“以后对你来说,在那个家就是一场战斗了,你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让自己和爷爷不至于成为新的牺牲品,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轻松的活,所以我想,至少今晚,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忘记所有的痛苦,因为今后你就要常与痛苦为伴了。”
“我还是……我还是……”瓦朗蒂娜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喝下的烈酒已经在起作用了,她头脑晕晕乎乎,说话也说不太清了。
就在这时候,老仆人又敲门走了进来,来到了夏尔的旁边。
“少爷,又有访客过来了,是维尔福检察长大人。”他看了看瓦朗蒂娜,然后踌躇了一下,最后又加了一句,“是带着好几个人的,看上去来意不善。”
夏尔转头看向瓦朗蒂娜。
“我……我是趁人不备,从家里逃出来的。”瓦朗蒂娜涩声解释,“爸爸一定会很生气吧。”
难怪瓦朗蒂娜那么狼狈的样子。
夏尔心里有数了。
“带这位小姐去客房休息吧。”他又转过头去,对老仆人下令。
“可是……”老仆人还想劝说一下夏尔。
“带她去休息!”夏尔不耐烦地又命令了一次,“现在爷爷不在,这里我说了算!”
“是,少爷。”老仆人低下了头来,听从了夏尔的命令,搀扶着瓦朗蒂娜准备离开。
“谢谢你,夏尔……”瓦朗蒂娜小声对夏尔道谢。
“不用谢。”夏尔摇了摇头,然后再问,“如果……如果一切真的如同你猜测的那样,你……准备怎么做呢?”
“我……我会亲手杀死她的!”瓦朗蒂娜嘶声回答,“上帝作证,我绝对不原谅!”
她苍白的脸上闪耀着仇恨的视线,这一刻,夏尔绝对不怀疑她的话里面的决心。
“好的,我知道了。”夏尔温和地笑了笑,然后目送少女离开。
………………………………
在瓦朗蒂娜被送去休息的同一时间,又一个人被引入到了这间会客室当中。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明媚美丽的少女,而是一个愁眉紧锁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在他面前看不出任何表情,严肃得犹如是法律的化身一样。
“您做了一件非常不得体的事情,特雷维尔先生。”刚刚走进来之后,他就冷淡地对夏尔说,“如果您的爷爷在家,他绝对不会同意您的荒唐行为的。”
“这倒是一个让人为难的指控……检察长大人,您是指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坏事。”夏尔不动声色地回答。
“到现在还想抵赖就没有意义了。”检察长以冰冷的视线看着夏尔,“我的女儿刚刚发了疯一样地逃出了家门,然后来到了您的家里,而您默不作声地把她藏起来了——这难道不是荒唐至极的笑话吗?请把她交还给我吧,先生,这样对大家都好。”
“如果平素的话,这确实有些荒唐,但是您得考虑一下她目前的状况,她现在伤心过度了,需要休息一下,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才请她在我这里稍稍休息一晚的。”夏尔同样冷淡地回答,“我们两家是亲戚,亲戚借宿一晚又算什么呢?”
“家庭对她来说才是温暖的港湾,其他的地方永远代替不了。”检察长毫不为所动,“待字闺中的女孩子是不应该乱跑的,这只会惹人闲话。瓦朗蒂娜因为伤心过度所以做了傻事,这不是她的罪过,哄骗无知少女才是最大的罪过,您这样的花花公子对她来说是最大的危险,您只会败坏她的名声,所以如果您真的为她好的话,那么请将她交还给她的父亲。”
“如果我希望您改变一下考虑呢?”夏尔冷静地问。
“我再说一次,我是父亲,我可以决定我女儿留在哪儿,离开哪儿。”检察长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我应有的权利,而您,应该尊重我的权利,否则在任何人眼里,您都只是一个仗势欺人、沾花惹草的恶少而已,您希望自己变成那样的形象吗?别忘了,虽然您在陛下面前得宠,但是我在陛下面前也是能说出几句话来的。”
“您这么说的话就太过头了,我可从来没有阻止瓦朗蒂娜回家,我只是说,今晚她悲伤过度,所以已经跑不动了,现在在我家休息,我们最好不要打搅她了,难道这不近人情吗?”夏尔似乎在耐心对检察长解释,“她现在已经睡着了,您先请回吧,明天她就会回家了。”
“这就是您要对一个父亲说的话吗?”维尔福检察长冷笑了起来,“那么我的回答是不,为了我的女儿的名誉着想,我不能让她留宿在这里,一晚也不行!如果您是因为单纯的好意而收容她的话,那么我在这里感谢您了,然后,请让我带我女儿回家!现在!”
看到检察长说话这么不客气,夏尔心里也来火了。
“家?亏您说得这么好听……”夏尔冷笑了起来,语气里面多了几分嘲讽,“可是这些年来,您给过瓦朗蒂娜家的感觉吗?这些年您对她不闻不问,一心扑在您的续弦和儿子身上,您可曾给过她什么温暖?如果她真的感觉很好的话,为什么她还要帮助她的爷爷,让他重新立遗嘱呢?为什么她还要跑出来呢?出事了,您倒记得她是您的女儿了……可是她失去外公外婆的悲伤,您可曾体谅过?您安慰过她几句?如果您都没有,您又凭什么可以说大话,说什么家是她温暖的港湾呢?在知道内情的人面前,这可真是不好笑的笑话!”
夏尔的话,一句句犹如子弹一样,呼啸着击中了维尔福检察长,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因为夏尔和特雷维尔元帅帮着瘫痪的诺瓦蒂埃侯爵立遗嘱的缘故,他心里头最近一直都对特雷维尔家族憋着恨,现在夏尔翻旧账,更是让他心里头怒火中烧。
“嘿,有意思!没想到特雷维尔家族的人还能够一本正经,来教我什么是家庭了!”他大声反唇相讥,“在知道内情的人面前,这可真是不好笑的笑话!您可别开玩笑了!”
“怎么了?”夏尔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夏尔,到了现在,咱们就别一起装糊涂了吧?”检察长冷笑着反问,“我已经当了这么多年检察官了,当年那些风风雨雨,说实话,有几件我是不知道的?您自己家里都是一堆烂账,现在反倒好意思来道貌岸然地教训我了,这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夏尔一字一顿地回答,“如果您想要吓唬我的话,最好说清楚点。”
“看来那个老家伙瞒得挺厉害点嘛……”似乎是看出了夏尔说的是实话,检察长也耸了耸肩,“那好吧,我就告诉您一点吧——当初您母亲的死可是有很多蹊跷的,她的娘家不依不饶想要找出真相,要找您父亲的麻烦,是您的爷爷让人压下来的,当时可是闹出了多少风言风语!有这样的烂账在前,您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谈什么家庭……真是可笑!”
夏尔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特雷维尔家族在过去,居然还有这样的旧账。
母亲的死,不是正常死亡,而是和父亲有关?
他脑子有些凌乱,努力想要回想,但是脑海里面却怎么也拼凑不出父母的相貌了,更别说回忆他们当年的相处状态了。
他们都太早离开了,以至于无非给自己留下什么印象。
这时候,他又回想起来了,当时在自家的时候,维尔福想要威胁自己,隐隐约约也谈到了自己的父母——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毫无疑问,维尔福身为巴黎检察长,虽然不是当时的在任官,但是他必定是有着充足的信息来源,也许他真的知道父母的事情里面有什么不能对外人道的秘密阴私,而他的夫人应该也能够耳濡目染到一些东西。
居然拿出这些来威胁我……夏尔表情很平静,但是他已经捏紧了拳头。
夏尔-德-特雷维尔,最恨别人威胁自己。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本来有些陈年旧事谁也不想提的,但是您非要折腾,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似乎是看出了夏尔的动摇,维尔福检察长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夏尔,我不管你家的事情,你们爱怎么做我管不着,但是作为交换,我也要求你们以后绝对不要掺和我家的事情,一丁点也不要有……作为一家之主,我想我是有这个权利的!之前的一切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但是以后,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们家的任何人了,我们不想和你一家来往!”
在他疾言厉色的呵斥面前,夏尔表情十分平静,好像充耳不闻。
半晌之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对方。
“我可以不干涉您的家事,先生,但是我希望您能够保证,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瓦朗蒂娜的安全,您可以答应我吗?”
“我们家的人还用不着您来操心。”检察长冷笑着回答,“我的女儿,不用您提醒我也会保护她的。”
毫无诚意。
那就没办法了。
虽然现在就抛出炮弹有些可惜,但是,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扔出来了。
终究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瓦朗蒂娜就这么重回险地啊。
哎,有得必有失,果然是至理名言。
夏尔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他张开了嘴,犹如是念咒语一样,念出了几个音节。
“爱德蒙-唐泰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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