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树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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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秀心里暗暗想道，藤不缠树，树倒缠藤，你想套我的话？哪能把叫胜虎到场上去卖天麻的事给抖落出来啊。让你知道了，又要满寨打锣了，羊肉没吃惹身膻，那可划不来。</p>

想到这，她只是1梗脖子说：“不是有人挑拨，胜虎咋会不听他爹的话，在屋头闹不和，离家出走？说1千，道1万，哪怕把丝瓜说得开白花，让胜虎跟着你们闹腾，我就是不依。”</p>

曾青云听出名目来了，他说：“月秀，我看真是有人在挑拨，莫上人家的当，得醒醒神啊！”</p>

林月秀气不过：“青冬云，我家闹不和，你也心头高兴。”</p>

尤林插上嘴说：“大婶，暗中高兴的人，是有的。李智慧病倒，有人高兴。你不让胜虎大干社会主义，有人高兴。石旮旯不学大寨，有人更高兴。大婶，就是那号人，不想让贫下中农过安生日子，盼着暗无天日的旧社会回来！”</p>

林月秀愣住了，心想：“如今咋还有那号人？”</p>

曾青云心痛地摇摇头，对林月秀说：“小尤说的句句是实在话，你呀，还不信。莫把鬼当人，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哪！你昨不想想，没得毛先生和赤色革命军，没得社会主义，你这个当年的‘树生娃’，能有今天这好日子过！”</p>

1听“树生娃”3个字，林月秀猛地1震，刚才还理直气壮的，现在却1点1点地在泄气了。</p>

尤林听到“树生娃”3个字，也十分意外，不知是咋回事，询问的目光，不由地投到了曾青云的脸上。</p>

曾青云望望林月秀，觉得正是教育她的机会，便缓缓地说道：“多少年，没提起它，你大概把它忘了吧！”</p>

于是，曾青云语调沉重地讲起“树生娃”的来历。</p>

那还是4十年前晚秋时节，岩鹰山区遇上了特大山洪，团转上百里地的包谷，荞子，都泡进了水里。可是，山大王、地主老财们催逼租粮，如虎胜狼，非但颗粒不能少，而且还变本加厉，趁机豪掠。</p>

远远近近的寨子上，4出逃荒要饭的人，结伴成群。</p>

在峡谷里，山岭上，树林边，常常会看到1具具饿尸横卧竖倒，有的还被豺狗恶狼撕开了肚皮，吃掉了手足。</p>

这1天黄昏，从两山的垭口间，磕磕绊绊地走来了1男女两个逃荒人。</p>

那男的瘦骨嶙嶙，只披1件破烂的青布衣衫，穿1条单裤，枯柴棍似的左手挽着1只破提篮，右手拄着1根桦树棍。</p>

那女的怀里抱着个用破麻袋包裹着的娃儿。他们实在走不动了，有气无力地跌坐在山石上。</p>

娃儿饿醒了，踢蹬着细细的小腿，1双小手空抓着，嘶哑地哭喊着，小脑壳在女人胸前1拱1拱地找奶吃。</p>

母亲几天没吃1点东西，哪里有奶水呢？</p>

娃儿吐出干瘪的**，“哇哇”哭得更凶了，那尖厉刺耳的哭声，撕碎了女人的心，成串连线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滚落下来，滴在娃儿脸上，流到娃儿的嘴角边。</p>

可怜的娃儿咂着小嘴，竟把母亲那滚热的、带着咸味的辛酸泪当作奶水，贪婪地吮吸着。</p>

女人全身颤抖，两手抽搐着，低下头用尽最后的1点力气，把娃儿的小脸看了又看。</p>

终于，轻轻地长长出了口气，身子无力地往后1仰，沉重地倒了下去。</p>

娃儿从女人怀里滚落到1旁的岩石上，又尖声地“哇唯”大哭起来。可是，母亲再也听不到娃崽的哭声了。秋风把1片片枯萎的黄叶，吹落在女人的胸前。</p>

男人慢慢地跪了下来，抱起哭哑了嗓子的娃儿，把她轻轻地放在女人身边的平坦大青石上。他绝望地张开双臂，抬起头来。</p>

看看天空，天是黑沉沉的。望望大地，地是凄切切的。呼啸的秋风把娃儿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p>

那男人突然转过身，吃力地1步1步向坡上走去。</p>

直到娃儿哭喊得昏睡过去了，男人才精疲力竭地拖着1把青藤条，蹒跚地回到娃儿身边。他用青藤条编了个简单的藤箩，脱下身上仅有的单衣衫，垫在箩底，随后，抱起娃儿亲了亲，用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把她放进了藤箩，费力地把它挂上了旁边的1棵苦楝树。</p>

男人撑着桦树棍喘够了气，含着泪水，忍痛离开了苦楝树。他1步1回头地望着那挂在树上的藤箩。藤箩在秋风中不住地晃悠着，晃悠着······</p>

男人走到悬崖边，最后望了1眼藤箩，咬牙1狠心，用尽最后1点力气，纵身向石崖下跳去······</p>

这1夜，夜猫子栖在苦楝树枝头声声怪叫着。饿狼在苦楝树下瞪着绿幽幽的眼睛发狂地嗥叫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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