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仁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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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御微微愣神。</p>

椒丘抬起头，听着身后战地医院中传出的哀嚎和哭声。</p>

他医治好的病患，将带着他难以理解的斗志再次奔向注定的死亡。</p>

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p>

他为什么要成为这样一个医生？</p>

“可能很多时候……”</p>

女人摸了摸头顶的狐耳：“很多事情的意义并不在于所做的一瞬间。”</p>

他没听进去。</p>

他知道，女人也知道。</p>

他也听不进去了。</p>

他只能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担心眼皮被冻结。</p>

这才发现，眼眶干涩枯痛——</p>

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p>

……</p>

“轰！”</p>

炮火轰天，如鸣雷一般。</p>

“椒丘！我们必须撤离！”</p>

身旁的女人拧着他的衣服：“你听清楚没有！我们必须撤离！”</p>

女人的吼声唤回他的神智，他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女人：“我的病人！”</p>

“没有病人了！”</p>

女人再次拽住他的胳膊：“我们带不上他们，现在不撤离，咱们也得死！”</p>

“那你撤离去！”</p>

他用力的推开女人，向前跑去，双臂夹紧横在身前，撞开战地医院的大门。</p>

滚热涌来，炮火在他不远处炸开。</p>

狐人敏锐的听觉现在似乎失去了作用，只剩下一片耳鸣。</p>

战舰遮天蔽日，瞰云镜高耸入云，发出璀璨刺目的光柱。</p>

他们得到了祂的回应。</p>

他向前奔去，丝毫没有在意形象，身上被炮火的流弹划出一条又一条伤口。</p>

他将找到的云骑军一个又一个的拽向后面的战地医院。</p>

他感觉自己力竭了。</p>

不能……还能再救一个。</p>

他还能再救一个。</p>

椒丘——你还能再救一个。</p>

他这样告诉自己。</p>

云骑军和丰饶联军被滚热一同化为灰烬，天空被染成了猩红，战舰坠落。</p>

他仓皇地滚在地上，躲开坠落的战舰溅起的锋锐巨石，将面前几乎半截身子被切开的云骑军拽了出来。</p>

“别……别管我了……”</p>

那人嘴里的鲜血几乎止不住，伴随着内脏的碎块，和他最后的话语一并涌出。</p>

他抬手指向前面的战场：“飞霄…还在……”</p>

飞霄。</p>

他记得这个女孩。</p>

常跟在月御将军身旁的少女。</p>

怀里的人已经失去了生机。</p>

他几乎是失去理智的唾骂了一声，抬脚向着前方狂奔而去。</p>

他能看到那位战力堪称恐怖的将军杀出的那一座尸山，几乎赶上了瞰云镜的高度。</p>

他终于在前方的敌阵中看到了那个少女。</p>

她在敌阵中穿梭，将身旁的丰饶孽物穿透，将重伤的云骑一点点从敌阵中拽出来。</p>

白色的长发被血液纠成一缕又一缕的暗红色。</p>

那光辉出现了。</p>

没有预兆，没有声音。</p>

那是突然出现的流星，猩红的天空被撕扯碎裂，无边无际的滚烫轰了下来。</p>

他感受到了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p>

仙舟的舰队和丰饶的军团，连着方壶的建筑一起化作尘灰。</p>

那流光径直劈下来，丝毫没有在意下方是不是还有祂的信徒。</p>

椒丘瞪大了眼睛，拼了命的冲上去，一把拽住少女的手，将她从敌阵中生拉硬拽的扯出来。</p>

他是医生。</p>

他是医生。</p>

椒丘，你是医生，你不能怕！</p>

身后的少女挣扎着，声音嘶哑。</p>

“放开我！放开！还能再救一个！”</p>

眼看着身后的光矢已经临近，他只得将少女扔到前方碎裂的石墙之后，紧跟着扑到少女身上，企图用医者的身躯替她挡住最后的余波。</p>

“嗡——”</p>

他失去了听力。</p>

光矢涌开，形成一片海洋。</p>

无边无际的光芒海啸扑来。</p>

他失去了最后的意识。</p>

……</p>

残破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寥寥无几的幸存者围在火堆旁，无言对坐。</p>

“叮当——”</p>

他扭过头——坑坑洼洼的鼎镬被狂风吹着，在原野上滚动。</p>

身体理应早就习惯了所驻扎的这颗星球上的寒冷，但他从来都没觉得那么冷过，从里到外，都是冰凉的。</p>

他拾起铁锅，加水，烧开，放入所剩无几的食材，动作一气呵成。</p>

好冷。</p>

“还是好冷。”</p>

幸存者默默地咀嚼着食物，没有人说话。</p>

“放点辣吧。”</p>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药袋。</p>

“不够辣。”</p>

他放下了更多的辣椒。</p>

“还是不够。”</p>

他将随身携带的香料全数倒进鼎镬中。</p>

“没有更多了。”</p>

红油翻滚，他夹起野菜放进嘴中，当麻木的味觉被激活的时候，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到生命的存在——那是近乎于痛的滋味。</p>

……</p>

他又回到了飞雨湖。</p>

他不再知晓从军的含义了。</p>

“呦，椒丘？”</p>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他转过头。</p>

看到身后那人，他有些意外的扬起眉毛：“素衣大人？”</p>

“还叫什么大人。”</p>

女人笑着：“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之前随军了。”</p>

“是……”</p>

他垂了垂眸子：“累了，就回来了。”</p>

女人看着他，似乎在想些什么。</p>

半晌，她笑着点了点头：“也好，人总有累的时候，累了就休息吧，来，看看这个小家伙。”</p>

椒丘朝着她怀中看去。</p>

眉眼伶俐的小丫头在女人怀中嘬着手指，对着他露出甜甜的笑。</p>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日后会让自己有多头疼，逃学逃课，连累着他也挨骂。</p>

回过神来，久别的老者已经坐在了自己对侧，屋内尽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辛辣气息。</p>

他定了定神，给出了相同的答案。</p>

“即便救下了，不过又是一条上阵蹈死的冤魂，这样的无用功，我不想再做。”</p>

他记得那个丫头挣扎而倔强的样子。</p>

她的下场也已经注定。</p>

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无用功。</p>

老者却笑着摇摇头，放下筷子。</p>

“你误会了，我此次前来，并非劝你救治世人，我来，是想请这位将军…医好你的心死之病。”</p>

“她会告诉你……医者的意义，究竟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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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