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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岩下有隐
长青拔腿狂奔,迎面寒风吹得他衣袂翻动,不管不顾提纵飞身,朝着山脚下院而去。
伏藏宫分上下两院,上院隐于山林之中,清幽出尘,有结界迷阵护持,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过去是达观真人与长青修炼之所,眼下达观真人不在山中,长青便将程三五安顿在此。
而下院与一般道观无差,供奉天尊、接待香客,达观真人往日登坛讲道、传授门人,也是在下院之中。
达观真人门下弟子不少,有的听讲几年便告辞离去,自行闯荡,有的则是随侍多年。可唯独只有长青能够跟着达观真人在上院清修,得授真传,地位尊崇。
当长青慌慌张张来到下院,几名同门正好路过,见状前来探问:“师兄,不知发生何事?可有我们效劳之处?”
长青摆摆手:“无事,我今晚要进山采露,若是有人来找,就让对方清晨再见。”
几名同门拱手称是告退,长青按捺心绪,若无其事在伏藏宫内各处巡视一遭,待得天色将暗,独自一人往深山而去。
嵩岳是中原名山福地,周围道观佛寺众多,深山之中也偶有隐居清修之辈,达观真人当年就算其中一例。
冬夜天寒,常人早已就寝,长青却是身法轻捷地在山林中穿梭,片刻之后来到一块巨岩前,周围荆棘丛生,道路不通。
长青环顾四周,确认并无人影,随后掐诀施法,荆棘主动避让,现出一个狭窄洞口。
钻入洞口,一路向下十余丈,周围逐渐宽阔,等双脚踏上平地,放眼所见是一处巨大洞室,一旁溪水潺潺,气息通畅,并无密闭困塞之感。
更神奇的在于,洞室穹顶竟是清晰可见的夜空星辰,一条银河横贯其中,称得上星汉灿烂,极为震撼。
“你可知晓,中原先民最初便是在嵩岳观星么?”
一道温和声音从洞室中央传来,长青看见对方,并不觉意外,只是神色复杂。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浑似那些郁郁不得志的穷酸儒生,不是闻夫子还能是谁?
“嵩岳位处中天,地势高挺,先民在此观星不足为奇。”长青环顾四周:“可这里是地底洞室,为何会有星辰景象?”
“你仔细看看这北斗星。”闻夫子抬手遥指。
长青凝眸端详片刻,察觉异样:“为何斗杓所指并非北极?”
“说明这幅星图所照并非当下。”闻夫子言道:“天上星辰所经,并非是永恒不变。漫长岁月积累之下,也会有错位偏移。”
长青沉思问道:“楚先生是想说,天文星象尚且不定,凡间朝代气数也不可能恒久么?”
闻夫子收回目光,无奈笑道:“我哪里说过这些了?你难道就非要从我每句话中猜出深意不可吗?”
“是我胡思乱想了。”长青低下头去。
其实当长青把程三五带来伏藏宫的半个月后,他便遇到了闻夫子,只是一直瞒着阿芙。好在她也并非一直待在伏藏宫,而是旬日一至。
“程三五醒过来了?”闻夫子问道。
“先生果真有未卜先知之功。”长青的恭维都显得有些无力。
闻夫子瞧了长青几眼,随后重新望向穹顶星图:“伱想必有许多疑问,但讲无妨。”
长青站立原地沉默良久,鼓足勇气方才问道:“楚渔父只是先生的化名,对么?”
闻夫子胡须微微一动,不再掩饰,笑道:“顶着闻夫子的名头,终究不方便行事。”
尽管对方主动承认,长青仍是震惊得心神一阵恍惚。
“陆衍当初知道我的身份时,也是这副模样。”闻夫子这话让长青猛然抬起头来,错愕得不可置信。
闻夫子笑着解释说:“毕竟朝中有人好办事嘛,不过他如今已不在拂世锋了,要是没啥大事,我也不会去打扰他。”
长青心中慌乱,感觉过往积累的知见阅历,如同沙堤般崩溃瓦解,以前熟悉的人事物,全都变了一副模样。
半年前闻夫子暗中找上自己时,长青也一度心存戒备,可正是因为他出言指点用玄牝珠解救程三五,长青隐约觉得,这位“楚渔父”或许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先前阿芙不在伏藏宫时,闻夫子曾几次闯入上院,前去探视昏迷不醒的程三五,却不曾触动结界迷阵,把长青吓得不得安宁,只得出手施法驱赶对方。
然而闻夫子面对长青施展的诸般法术,弹指挥手间轻易破除,中途还夹杂几句评点,让长青既惊又喜。
往后这半年间,闻夫子时不时就来到伏藏宫,说是来探视程三五,结果却总是盯着长青,还擅自翻阅藏书,甚至对当面指出达观真人注释的《阴符天机论》有谬误之处。
长青别的还能容忍,唯独不能接受他人辱及师父,当即与之争辩起来。
结果闻夫子一番精妙之论,驳得长青哑口无言,接连几天茫然呆坐,似悟非悟,直到阿芙又一次前来,才发现长青的异样。
“你这小娃娃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程三五?”当时已是深秋,山中寒意渐渐逼人,阿芙除了送来一批布帛,还让秦望舒和几名悬檐众女侍留下帮忙。
往后闻夫子便不再夜闯伏藏宫了,长青原本以为他是有所忌惮,不敢妄为。
后来长青为了炼制饵药进入深山采集木实时,偶然发现一处岩底洞窟。自己师徒二人在嵩岳十几年,堪称是走遍山中每一寸角落,过去竟然不曾发现此地,长青惊讶之余亲自入内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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