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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歌伏首,额头重重磕在大殿的汉白玉石。
这一声磕,磕得铿锵有力,正如南午门前的那口登闻鼓敲出的鼓声,闻之,便能叫人觉振聋发聩。
“陛下,奴家害范萤娘,是因为范萤娘之母谢芙和奴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可谢芙有范家为护,有谢家为保,奴家讨不回公道。
上天既然无眼,不能叫奴家之仇昭雪,那奴家就身化厉鬼,亲手来陵阳,斩杀害奴家满门的死仇!”
殿上,陷入一瞬间的死静。
韩杜衡略作沉吟,有心向皇帝上表,改日再审,可未等他说话,卿云牧大步冲到大殿中央,扑通一声跪下:
“父皇,请您今日务必审清此事,洗清儿臣身上的一身污秽!”
儿子觊觎皇位,皇帝当然生气,可儿子平白被人算计冤枉,皇帝就更生气了。
尤其先前,卿云牧将被定罪时,谢芙娘全不管皇家颜面,迫不及待地要他定儿子的罪,对这般厉妇,他自然不必手下留情。
皇帝颔首:“伍砚书,你接着往下审。”
“是,陛下。”
伍砚书抬眸,后背略挺。
他想效仿韩杜衡做一个孤臣,但首先,他得保证自己在诡谲如云的陵阳城活下去。
“轻歌,你说
自己和范家有旧怨,怨为何?”
“奴家原是幽州人士,家道不算大富大贵,但父亲在幽州城内,名声极好,尤好资助有志才子。
如今的宰辅范含章,便是受过父亲资助的才子之一。
范含章之才,实在惊艳,父亲常说,他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定能一飞冲天,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范含章寄住在奴家家中时,和长姐雨娘暗生情愫,父亲知道后,不仅不怪罪,还做主为他们办了婚事。
可母亲觉得范含章家境过于贫寒,于是他对父亲许下承诺,说一日不高中,便一日不和长姐洞房花烛。
不久,他离开幽州,赶赴陵阳,参加科举,并且一朝金榜题名,然,随着他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喜讯一道传至幽州的,还有他和谢家嫡女谢芙娘的婚事。”
“一派胡言!”谢芙娘厉声呵道,“谢家和范家定立婚事时,谢家问得清楚,章郎未有婚约,更未同人成过婚!”
这话一出,谢容时急忙走到殿中。
“陛下,正如芙娘所言,家母在定下婚事之前,确同范家核实过,若非范宰辅孤身一人,谢家断不可能把芙娘订给他。
请陛下明察。”
对此,皇帝一点不怀疑。
陈郡谢家,乃是百年世家,谢芙娘更是谢家嫡女,若范含章已成婚,那谢芙娘嫁过去便是妾,以谢家之骄傲,绝不能容忍。
除非——
“范含章,莫不是你骗了谢家?”
范含章低眉,没有立刻
作答,可这片刻的沉默,便代表了默认,大溱宰辅,叫百官称赞的帝师,竟为谋权,抛弃糟糠妻。
暗室后,清妧低眉,那勾住酒盏的指尖正轻轻颤抖,酒盏因此而倾斜,青绿色的酒水,顺着杯口缓缓向下流。
虚空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住她的手腕。
“阿妧,今生有我在。”
更灯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卿流景的双目中眼波流转,彷佛他对她藏于心底的一切爱恨,都尽数知晓。
“你说什么?”
“我说,今日的戏,还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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