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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逯紧跟着说道:
“属下认为,不如派遣斥候沿下游巡查,届时其从下游强攻上游、逆流而上,行舟定然缓慢,所以我斥候也来得及预警。”
“但这岂不是意味着我军的进攻和撤退与否,将完全受到敌军出现之早晚所控?若慕容垂迟迟不来,或干脆根本不来,则我军惶惶不可终日,却提防了一片虚空,岂不可笑?”朱序皱眉反驳。
戴逯无奈: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言已至此,两个人索性都看向王猛。
王猛沉声说道:
“制备火船、组织舟艇,是为反制,另外派遣斥候沿滏水探查,届时知敌军多与寡,再判断是拦截之还是撤退。
但我军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说不定正被鲜卑骑兵所困、寸步难行之际,浮桥又破,则残兵困于滏水之北,将毫无生机。
且若有船只,则可沿滏水射箭、支援岸上,此为之前王师在两淮屡屡战胜鲜卑骑兵之经验也,可为借鉴,但不可全盘照搬,也不可能过度依赖,现在先去打造和搜罗船只吧。”
眼前的滏水是因为一场秋雨,所以水势暴涨。
所以河道水文,有很多不确定之处。
且征战于此的王师将士,多半也不熟悉水性,让他们在水面上如履平地、支援岸上作战,一样不现实。
这也是为什么最终王猛选择了搭建浮桥的方式来连接两岸,而不是之前有两淮水师支援下,淮北王师更喜欢用的却月阵。
实在是因为王师将士也不会水啊。
“报!北侧十里,有鲜卑骑兵斥候!”传令兵的声音急促响起,打断了王猛等人对于未来战局的思索。
王猛对此倒是并不诧异,他看向朱序和戴逯:
“一场恶战,就要来了。”
朱序和戴逯深吸一口气,皆是点了点头。
此时再询问应该如何打、又有几成胜算,已经没有必要了。
关于如何排兵布阵,王猛心中必然已经有了定策,而且只要没有遇到出乎意料的变故,那么就不会改变;而有几成胜算,哪怕是孤军被围,他们一样觉得胜算是十足十。
既是要以此来欺骗自己,也是因为本身对于王猛、对于自己手中刀的信赖。
此时不信手中刀,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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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飘起了小雨。
伸出手,可以感受到雨丝的冰凉。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后的冀州大地还没有享受多久的阳光,就迎来了新一场雨,一场看上去并不算密,但是绝对冰寒的雨。
仿佛冬天就缀在这雨丝的后面,悄然而至。
“下一场恐怕就是雪了。”收回来手,校尉李广宗喃喃说道。
李广宗,其父辈曾经是李农的部下,而广宗,曾经是李农部的据点。
李农,就是几十年前由司马腾创立、在整个北方坚持抗胡斗争、掀起满天风云的乞活军上上代领袖,是冉魏建立的功臣。
可惜冉魏建立之后,因为邺城周边田野荒芜、百姓流离,再加上杀胡令的颁布导致原本尖锐的民族矛盾彻底爆发,汉人和羯人刀剑相向,为鲜卑人的南下创造了极度有利的条件。
李农本人,也死于冉闵之手,冉闵顺势成为新一代乞活军的领袖,奈何后来邺城为鲜卑所破,大部分乞活军首领,也是冉魏的朝臣,都被打包押送去了辽东龙城,成为了冉闵的陪葬者。
大河以北,再无乞活军的踪迹。
倒是李农麾下不少部众,趁乱渡过大河,散居于河洛、关中等地。
在历史上,乞活军残部之中不少猛士为苻坚所用。其中就包括之前桓温北伐关中的时候曾经遇到的商洛太守郭敬。
只不过郭敬麾下的乞活军,已经忘了其为何而战,丧失了心中的坚持和信仰,彻底沦为一支只为了苟且偷生的流民军,所以没有什么战力。
当时的晋军前锋谢奕,曾经把他们打得嗷嗷直叫,这也让谢奕的信心空前膨胀,最终在和氐秦的缠斗中引军突围、迷失了方向,误打误撞走到了杜英的地盘上。
这也是杜英真正抓住机遇腾飞的开始。
当然,乞活军之中,也有很多一路向南迁徙到了两淮、京口,总算是用两代人、数十年的厮杀,走完了这条世家们在乱世乍起之时就轻松走完的路,最终他们为北上招募士卒的谢玄和刘牢之所用,编练成了另一支彪炳史册的军队——北府兵。
说不定在淝水辽阔的战场上,也有不同归宿的乞活军后人,站在不同方向上厮杀和呐喊。
而一直到此世之五十年后,仍然还有乞活军的后裔游荡在河洛,坚持拥戴着司马氏的旗帜,最终没于南北的拉锯战事之中。
大概这是乞活军对于百年前带领他们走出并州求活路的司马腾最后的呼唤,也是百年斗争和血泪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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