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人生虽有离别日,山水自有相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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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重辉却也没有拆穿对方,他倒是也想看看,这大晚上的,顾宪成孤身一人,到底想把他往哪里带!
……
慈宁宫。
“你说什么?他生气了?”
李太后秀眉紧蹙,似乎不敢置信这样一个回答。
牛高马大的宫女此刻已经换回了太监的衣裳,他虽然不知‘全貌’,可见主子似乎生气了,当即便是忙着附和道:
“娘娘,那小子也太猖狂了!依奴婢看,他就该死在诏狱里头才是,亏得您冒着这样大的风险……”
“行了。”李太后淡淡打断了太监的无用附和,“你下去吧。”
那太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仍旧不知事情全貌的他只好默默退下。
人退下了,寝殿内,也只剩下李太后独自一人了。
看着早就准备好了的‘一切’,心感可惜之际,她也是只能无奈笑笑。
“老不正经的,还生气了?”
嘀咕了那么一句后,李太后‘又’一次捧起了一旁的铜镜,又一次仔细地照看起了她那被岁月格外怜惜的容颜。
铜镜里的自己明明看着姿貌依旧,可李太后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安,越看越觉得生气。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张重辉之所以不肯来,是因为嫌她老了。
“张居正!我看你就是嫌我老了!”
李太后气得将铜镜拍在了桌上,体内那簇本就‘旺盛’的‘火’,此刻非但没有如愿以偿的得以‘熄灭’,反倒是越烧越旺了。
“简直可恶!”李太后越想‘火’越大,心中更是暗暗发誓着:
“老小子你给我等着!老娘早晚要把你给吃了!”
……
顾宪成似乎格外欣赏这场‘提早’到来的初雪,一路上走走停停看得很是入迷,所带的‘路’更是犹如无头苍蝇乱窜一般,毫无目的可言。
似乎……是在刻意拖延时间,等些什么?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重辉,你来对个下对吧?”
顾宪成眉飞色舞地说着话,双手更是好像患了多动症一般,时不时便要抓一下空中飘飞的雪花。
四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却像是个十几岁的愣头青一样,毫不正经。
两相对比之下,一旁步履从容,面容平静的十三岁少年,反倒更像是一个‘大人’。
“我文盲,不会。”张重辉直接回道。
“文盲?我不信,你一定会!”顾宪成一脸不相信,还不忘调一句侃道:
“你可是张居正啊!张神童怎么可能不会呢?”
张重辉本来是不想回答顾宪成的,可当他在看到不远处撑伞走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后,竟不自觉地吟了一句:
“人生虽有离别日,山水自有相逢时。”
“嗯?人生虽有离别日,山水自有相逢时?”顾宪成复念了一遍过后,眼中逐渐亮起了光芒。
大力拍手称赞的同时,顾宪成还生怕‘有人’听不见一般,又十分大声地夸道:
“不错不错!不愧是张神童!出口便是成章啊!”
“诶?这不是申阁老吗?这么晚了,你也出来赏雪啊?”
顾宪成像是才看见申时行一样,颇为好奇地说道。
申时行却好似没听到顾宪成的话,更好似没有看到这个人一般,只默默走到了张重辉身旁,说道:“跟我走吧。”
话音才刚落下,顾宪成就跟抢着一样说道:“这怎么能行,他可是我的忘年交知己,说好了今夜要去我家里住的。”
申时行仍旧没有搭理顾宪成,他只是看着张重辉说道:“明日,我就要回老家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张重辉沉默了,顾宪成也沉默了一瞬。
但很快,顾宪成就极有‘眼力见’地道:“哎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便是拱手要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顾宪成深深地看了申时行一眼,尽管对方的眼中并没有他。
……
“你怎么跟他走一块儿了?”申时行皱着眉头,似乎对顾宪成的意见颇大。
“顾宪成是个什么样的人?”张重辉看着顾宪成离去的背影问道。
“你难道忘了?”申时行奇怪问话间,将手中的伞倾向了张重辉。
张重辉笑了笑,回道:“我又不是真的张居正,怎么可能记得?”
张重辉本以为申时行会笑一句“你终于不装了?”
然而,对于此‘实’话,申时行却是没有再追问些什么,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张重辉很清楚,申时行这是要送自己回老丈人赵士桢的家里,再看看顾宪成那匆忙‘逃’去的背影,思索片刻后,他没有拒绝,只跟在申时行倾来的伞下,一同走去。
……
这一路,二人之间的谈话虽然没有停过,却也是断断续续,无头,也无尾……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忘了。”
“这也能忘?难不成孟婆的汤太好喝,让你贪杯了?”
“你做过连环梦吗?就好像在梦里头,刚一开始时,明明什么都不……”
“你在说什么?”
“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那你还记得我吗?”
“我都说了我不是他,怎么可能记得你?”
“这样嘛……算了……反正你也不是他……另外,我劝你,你离顾宪成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申时行沉默了,望着前方,又叹了口气后,他无奈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张重辉,道:
“这个,或许对你将来有所帮助吧。”
看着那盖有红印的纸张,张重辉虽是愣了一下,却也接下了。
“到了。”
申时行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持着伞的他望着眼前的高墙,目光有些惆怅,情绪更有些复杂。
张重辉知道,这是老丈人赵士桢家的墙,也知道自己今夜得翻墙进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了。”
张重辉将申时行递来的那‘纸张’揣入了怀里,转身便要翻墙而入。
然而,就在张重辉刚翻上墙头的那一个瞬间,申时行却是又一次喊住了他。
“等等!”
张重辉停了下来,还未转头,耳边就传来了申时行颤抖的声音。
“你……后悔吗?”
这一次,张重辉仍旧没有回头,翻身下墙另一面的同时,他回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
话音落下,人以翻然不见,只余一扇空荡荡的墙,与那片白皑皑的雪。
申时行呆呆立在了原地许久,好似未曾反应过来一般。
半晌后,还是一阵突然刮来的北风刮动了这位执政十年之久的‘首辅’大人。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
“山水虽有相逢时,人生更有离别日啊……”
申时行收起了伞,任由这皑皑白雪,盖落于苍白发间。
再次抬头,‘再次’望着这朦胧的大明日月时,他只能惆怅一句:
“太岳……你要保重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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