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安侯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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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尸骨未寒，朝中九卿去者有六。”</p>

“如今，更是削藩在即，转瞬便是天下大乱、天地色变。”</p>

“唉~”</p>

“曲终人散，人走茶凉……”</p>

“——一朝天子一朝臣呐~”</p>

“可悲这世态炎凉……”</p>

眼睁睁看着晁错被天子启留下，只能心情烦闷的跟随着申屠嘉退出宣室殿，老一派的朝公百官，便都不约而同的跟在了老丞相身后。</p>

对于耳边响起的、颇有‘大逆不道’之嫌的牢骚声，丞相申屠嘉，也罕见的没有出言制止。</p>

绷着一张脸，大步走到宫门处，申屠嘉这才回过身，摇摇仰视向未央宫正中央，那宛若耸立云端的宣室正殿。</p>

“陛下等这一天，等了很久。”</p>

“多年压抑，一朝得以迸发而出……”</p>

“——我这是在螳臂当车啊~”</p>

“哪怕是群臣避道、礼绝百僚的丞相，在这位陛下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p>

如是想着，申屠嘉老迈而又坚定地面庞之上，只悄然涌上一抹感伤。</p>

但很快，那抹感伤便被一股更强烈的坚定、决绝所取代。</p>

“弥留之际，先帝百般托付：一定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多看顾汉家宗庙、社稷几年！”</p>

“便是拼了老命，我，也一定要阻止陛下！”</p>

“哪怕最终换来的，只是拖延些时间……”</p>

看出申屠嘉异常的情绪波动，随行的朝臣百官也不由回过身，各自遥望向远远落在身后的宣室正殿。</p>

在殿外的瞭远台，天子启负手而立的身影，更好似在于申屠嘉对视。</p>

——君臣二人，一个负手站在殿外的瞭远台，意气风发，威严俯视；</p>

一个躬腰站在宫门内，风烛残年，决然仰视。</p>

直到天子启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护栏彼侧，这必将垂名青史的对视，便此拉开了当今天子启的时代。</p>

削藩！</p>

天子启，似乎就是为了削藩而生。</p>

从年少之时，一棋盘砸死自己的堂弟——吴王太子刘贤的那一天起，天子启，似乎就注定要将屠刀，砍向关东的诸侯宗亲。</p>

申屠嘉不反对削藩；</p>

甚至可以说，申屠嘉是如今朝堂之上，最支持削夺诸侯王权力的重臣。</p>

只不过，终归是开国老臣，又是元勋最后仅存的硕果；</p>

肩上压着的重担，让申屠嘉很难放着更稳妥、更保守的方案不选，转而拿宗庙、社稷去赌。</p>

因为怕；</p>

申屠嘉怕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无颜面见历代先皇……</p>

“故安侯且留步。”</p>

近乎绝对的寂静中，一声稍显稚嫩的轻呼，将众人的目光纷纷从申屠嘉身上吸引开。</p>

循声望去，待看到那道身影，原本还打算和申屠嘉同行，商量后续对策的朝臣百官，便极为默契的快步离去。</p>

原因无他；</p>

——出声那人，姓刘。</p>

而在如今汉室，仍以‘故安侯’这个爵号，而非官职称呼申屠嘉的刘氏宗亲，只有一人……</p>

“不知能否有幸，与丞相同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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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应该知道，丞相作为百官之首，是很容易受到皇帝猜疑的。”</p>

“作为皇长子，公子实在不便与老臣有太多关联。”</p>

一前一后行走在未央宫外，紧贴着北宫墙的蒿街之上，听闻申屠嘉这极尽磊落的说教声，刘荣只颔首一笑。</p>

“故安侯不愿同乘，而是打发仆人独自将马车驱回，只愿和我步行，不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