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宗亲凋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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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刘荣即位后的第一次汉匈交涉，以汉家前所未有的强硬画上句号。</p>

当然，说是交涉，其实也只是匈奴使团象征性的向刘荣——向天子荣递交国书，并大致表达一下此番出使前，自匈奴单于庭得到的外交授意。</p>

按照过往惯例，接下来便是双方私下谈判、磋商，最终得出一个两方都不大满意，却也都能捏着鼻子认下的结果，然后各自咬牙切齿间，为此次外交会晤画上句号。</p>

但这一次，却明显有所不同。</p>

——汉家前所未有的强硬，在第一场相较于现实意义，更具象征意义的会晤时，便经当朝天子荣毫无保留的显露！</p>

而匈奴一方前所未有的贪婪，也经刘荣的口，自匈奴国书之上显露而出。</p>

匈奴漫天要价，汉家直接放弃坐地还钱，摆明了不愿意做这笔买卖；</p>

尤其是刘荣一纸《禁议和亲诏》，以及一副不服就干的强硬姿态，更是让汉家上下君臣振奋的同时，也为这次汉匈外交会晤，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p>

刘荣显然不在乎；</p>

以一副明显不耐的姿态遣退匈奴使团，刘荣甚至还有心思同殿内百官，商讨起即将到来的天子冠礼，以及大婚庆典。</p>

“朕未冠丧父，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宗亲长辈，替朕先父孝景皇帝，操持朕加冠之礼。”</p>

“依诸公之见，何人可堪此重任？”</p>

刘荣此言一出，原本还沉浸在振奋情绪中的百官公卿，才总算是冷静下来少许。</p>

意犹未尽的侧过身，从身旁同僚失笑一阵，才深吸一口气，认真思考起了刘荣提出的这个问题。</p>

——天子加冠礼之上，代替刘荣死去的父亲，也就是先孝景皇帝，以宗亲长辈，最好是刘荣父亲辈的身份，替刘荣加冠的宗亲长者。</p>

这个问题，自然不是今日才出现，而是早在孝景皇帝驾崩，当今天子荣“未冠而立”的那一天开始，便成了朝堂内外为之头疼的事。</p>

刘荣父辈的宗亲长者，最有资格替先孝景皇帝为刘荣加冠的，自然是先帝的兄弟手足。</p>

只可惜，早在先帝驾崩前，先帝的一众兄弟——同父异母的梁怀王刘揖、代孝王刘参，以及一母同胞的梁孝王刘武，都已经相继薨故。</p>

梁孝王刘武还好些，起码死在了父亲太宗皇帝之后；</p>

梁怀王刘揖、代孝王刘参二人，却是连自己的老爹都没活过，早在太宗孝文皇帝年间便故去。</p>

现如今的代王刘登、梁王刘买，都是刘荣的同辈堂兄弟；</p>

先孝景皇帝的兄弟姐妹，也只有一个馆陶公主刘嫖尚在人世。</p>

很显然，刘荣的加冠礼，不可能让一位女性长辈主持。</p>

更何况这个女性，还是馆陶公主刘嫖？</p>

如此一来，太宗皇帝这一脉，便没有合适的人选了。</p>

嫡脉没有合适的人选，自然只能从旁支庶脉，选个辈分高些的宗亲王侯。</p>

可即便是庶脉旁支，也依旧没有多少合适的人选。</p>

——太祖高皇帝刘邦，一生共八子；</p>

其中，次子孝惠皇帝刘盈、三子赵隐王刘如意、五子赵恭王刘恢、六子赵幽王刘友、八子燕灵王刘建皆自绝嗣；</p>

尚有后代延传至今的三脉，除去太祖四子：太宗孝文皇帝，也就是刘荣这一脉，剩下两脉便是太祖长子：齐悼惠王刘肥一脉，及太祖七子：淮南厉王一脉。</p>

这两脉～</p>

怎么说呢……</p>

三年前的吴楚七国之乱，除去带头的吴、楚，以及风水多少有问题的赵国，剩下四个反王，可都是齐悼惠王刘肥的血脉，即齐系诸王。</p>

即便是没明着造反的齐王刘将闾，后来也被查出“并非不打算造反，而是打算黄雀在后”的罪证。</p>

淮南系三王没反归没反，却也是一人谋反未遂，一人有贼心没贼胆；</p>

唯一的正常人，或者说是忠臣刘勃，也在因功移封济北两年后，即去年薨故。</p>

让曾意图造反，甚至确确实实造过反，仅仅只是没被治罪的齐系、淮南系宗亲藩王，代表先孝景皇帝为当今刘荣加冠？</p>

且不说这么做，刘荣自己会不会觉得像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哪怕到了地底下，刘荣怕是都没法就此事，给怒发冲冠的老爷子一个交代。</p>

这么算下来，太祖刘邦的所有直系后代，就都被排除在外了。</p>

再往上数，就得看太祖刘邦的兄弟手足、太上皇刘湍的其他儿子。</p>

——刘邦的大哥刘仲，早在开国前便已死去，留下的独子刘信，也被太祖皇帝封为侮辱意味满满的“羹頡侯”</p>

何谓羹頡？</p>

用汤勺狠狠剐锅底，发出頡、頡的刺耳摩擦声，是为：羹頡。</p>

最重要的是：羹頡侯刘信一脉，也已经在太宗皇帝末年绝嗣。</p>

至于刘邦的二哥，代顷王刘喜一脉？</p>

呵；</p>

吴楚七国之乱平定后，先孝景皇帝可是恨不能捎带手，把整个代顷王一脉的祖坟都给掘了！</p>

谁让你生出个吴王刘濞这么个叛贼儿子？</p>

…</p>

就这么一条条、一脉脉列下来，朝堂内外便惊讶的发现：如今汉家，在正式政治场合，能以“宗亲长辈”的身份出现的，居然只剩下太祖刘邦唯一的弟弟——楚元王刘交一脉。</p>

诚然，楚元王一脉，也出了刘戊这么个逆贼。</p>

但与刘濞那代代相传，父死子继的逆贼家族截然相反：楚元王一脉，仅仅只有楚王刘戊这么一颗老鼠屎；</p>

甚至就连刘戊这么大一颗老鼠屎，都没能把楚元王一脉的好名声给败坏掉多少。</p>

——吴楚七国之乱爆发第一时间，楚王刘戊的两位叔伯；红侯刘富、平陆侯刘礼二人，便第一时间连滚带爬入宫，请求先孝景皇帝治罪！</p>

在被孝景皇帝赦免后，二人更是毅然决然站出身，替兄长：楚夷王刘郢客，以及老爹楚元王刘交，做了一个疑似违背祖宗的决定。</p>

——在楚王刘戊，还是“楚王”刘戊的时候，便以同宗长者的身份，将刘戊开除出了楚元王一脉的宗谱！</p>

先孝景皇帝也不含糊：紧随二人之后，将刘戊彻底除名于刘氏族谱…</p>

凭借这一份敏锐的政治嗅觉，以及坚定的政治立场，楚元王一脉在楚王本人谋逆兵败的前提下，奇迹般的保留了除刘戊一家外的所有家族成员。</p>

吴楚乱平之后，甚至就连楚国宗祠都被保留；</p>

楚王王位，也奇迹般的留在了元王一脉的后代。</p>

——先孝景皇帝三年，楚元王刘交第三子平陆侯刘礼，获封为楚王。</p>

不得不说，作为老刘家一代目唯一的文化人，楚元王刘交无论是自己还是子孙后代，都堪称合格皇族、优秀宗亲的典范。</p>

当然，楚王刘戊这颗老鼠屎除外。</p>

如此说来，刘荣的加冠之礼上，最适合以宗亲长者的身份，替先孝景皇帝为刘荣加冠的，其实就是楚元王一脉的某位宗伯，甚至是叔祖。</p>

只可惜……</p>

“去岁季夏，楚王刘礼薨，先孝景皇帝甚哀之，谥楚王礼曰：文王。”</p>

“秋七月，红侯刘富物故，谥曰：懿侯。”</p>

“——至此，楚元王尚存于世的子嗣，便悉数亡故；”</p>

“余下的，便都是元王的孙辈，即朕叔伯辈……”</p>

见殿内百官公卿皆面露难色，就是没人站出来说上两句，终还是刘荣深吸一口气，面带愁苦的将殿内诡寂打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