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杀阵重重，寸寸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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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天寂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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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应和, 仿佛他只是忽然自言自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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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安然而笑，轻轻拍了拍身下白鹤，任它悠然长唳, 盘旋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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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做尽，仍无人响应, 似远近真无一人，唯有林风沙沙、山岚叠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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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轻笑了一声, 垂首，随手理了理衣袖, “四位道友既已布下这十死无生的大阵，想必颇废了一番功夫，不是为了摆来让在下开开眼的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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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去身形者俱是微微一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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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前来设阵埋伏, 绝对不曾走漏消息，所有预先知道这事的都已在此, 而他们如今俱已遮掩身形，陆照旋能看破大阵也就罢了, 缘何他竟能凭空看出此地埋伏的人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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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野无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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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一人上演独角戏，反复数合, 却不觉尴尬, 似还有闲心般, 悠然四顾, 眼前四野开阔, 丘陵起伏, 丛林翠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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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地方。”他淡淡道, “恰适埋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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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是死一般的寂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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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去身形的人迟迟不出，却为这轻描淡写而不掩煞气的话情不自禁地心头一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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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名树的影，陆照旋的名声之大, 已传遍十洲五岛。他生在流洲，重生于凤麟洲，前后不过两千年便已蜕凡，手段超拔，远胜过绝大多数期年蜕凡修士。这些一一随着他的声名远扬而传开，反而更衬托出他经历的传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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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蜕凡这个境界，已不会为外物所动摇心智，更不会因为旁人的传闻而未战先惧，然而根据敌人的反应和行为进行判断是本能也是最靠谱的策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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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四野布下了弥天大阵，陆照旋若看不出来便罢了，他既已看出，缘何还能这般等闲视之、姿态悠闲若出游踏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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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倚仗，何以有此等胆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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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凡修士能修至今时今日，绝不可能为了一个面了便将自已置于险境，否则也活不到这个境界。他们不信陆照旋是纯粹侥幸蜕凡的幸运儿，这世上也不会有幸运到修成蜕凡的人。更何况他早已以满载的声名的威势证明了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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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掩盖下，四人心头俱是一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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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名之下无虚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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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负手而立，悠悠踱步，四下顾盼，似是一副全然无忧之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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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四人未知之处，他的心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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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似风轻云淡、全然不怕，甚至给人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感，让人心生震恐、忌惮尤深。然而事实却是他先前从未觉有何不对，直到踏入阵中，才觉四下阴冷森然、煞气暗凝，方知入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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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多年于生死、追杀、埋伏中摸爬滚打，对煞气堪称极为敏锐，周围人或境但凡稍有不妥，他便能第一时间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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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敏锐的直觉救了他，令他没有再向前走，而是停在大阵关隘前，留下余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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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便是生死关隘，他一旦踏入，境遇便会比如今凶险十倍百倍，到时别说似如今这般悠然出言调侃相讥了，恐怕真正到了话也说不得、无暇说的地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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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便真正十死无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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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越是打量周边阵法，越是心惊莫名。他见过无数凶险阵法，也在时光变迁、阅历增长间学过、布置过许多极险恶之阵，然而即便如此，眼前困住他的大阵，也能排在他过往见过的杀阵中前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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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停步，他自多了许多从容，然而其实境遇也远未到他可以等闲视之的地步，仍是凶险重重，稍有不慎便要负伤，甚至被逼入眼前生死关隘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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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作为被算计对象的杀阵中……眼前这个当属第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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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到了那等地步，纵是陆照旋以生死之中为家常便饭，也难免颇感心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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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出言讥讽，并非是自大自傲，也并非是自觉高枕无忧，反而是因明知凶险重重而反其道行之，用以迷惑暗中观察者，以免他们猜中自已真实想法，从而争取些时间，从这大阵中试探出一二分生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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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在暗，他在明，境遇本不妙；杀阵暗算、有心算计无心，更是危险难言。然而两相叠加，却未尝不能生出一分生机来，反过来操纵暗中观察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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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一分分地扫视这周边隐于山林、丘峦、旷野的杀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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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并不知道前来暗算他的究竟有多少人、又分别是什么来历，他这百年来惹上的仇家颇多，而欲以他颈上头颅一振声望的人也如云，以至于他此时一想，有可能的人未免过多，相当于没有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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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四顾之下，这杀阵虽极力掩饰，然而那玄元各掺的气息却是无法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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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粗略估量了整个杀阵的规模和走向，又根据玄元气息的不同，隐隐约约猜见布阵者在四人到五人之间，便随口说了个“四位道友”，并不在意究竟是否说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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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敌人正是四人，自然会因此心惊，忌惮他目光锐利，而倘若敌人有五人，正好便迷惑他们，让敌人以为他只觉察了四个，待真正交手时，必以第五人在暗处给他始料不及的一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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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陆照旋无论如何都会谨防这或许存在的第五人，这倒正中他下怀，反过来左右对方的思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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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明、在暗、算计人或是被人所算计，一处处境，皆有一处处境的算计法，只要他在的地方，就永远要牵着别人的鼻了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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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永远不甘被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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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竭力将周遭杀阵布局与走向记在心中，然而还有许许多多未曾看的，他却未由着这周遭的安静恬然而继续探看，反倒主动收回目光，打破这似在默契中的宁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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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照旋垂下眼睑，目光微冷，“既早已至此，何以不见？此非礼之所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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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笑一声，清辉如练、剑光如虹，“既然四位道友不愿现身，便由在下出手，恭请一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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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如月华下临，又如虹光涌动，乍一出手，便将四下旷野照得如有虹霓为裳、银辉为纱，幽幽艳艳，将那周天日影尽数遮去，于昏暗中更显出绮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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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剑既出，却好似全然落了空，朝着长天空空处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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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失误，似不应出现在蜕凡真君身上，更不应出现在陆照旋这样声名赫赫的蜕凡真君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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