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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领头军吏退出时关上门扇,会客偏厅内温暖快速宜人起来。</p>
黑熊为自己斟酒,双手托举看向崔州平:“崔公不远数千里来见我,必有教诲。我这人脾气不好,先吃饭,饭后再详细议论。”</p>
“就依将军。”</p>
崔州平也端起酒碗,诸葛亮、马良举起酒碗,都是小饮两口润喉。</p>
随即就开始用餐,四个人餐盘里的伙食一模一样,都是一团压瓷实的杂粮米饭,一碗热气滚滚的干菇牛骨汤,小碟咸肉酱,半碟醋溜黄豆芽、半碟凉拌鹿角菜。</p>
诸葛亮见黑熊吃饭时神色如常,就知道这是黑熊固定饭菜。</p>
这大概率也是黑熊卫士的饭菜标准,也是不由心生感慨,这多少有些意外。</p>
他潜意识里将黑熊与霍去病做类比,霍去病除了打仗骁猛战绩辉煌外,还有个特点,那就是赏罚分明,自己吃不掉的宁肯坏掉丢弃,也不会给无功之人。</p>
再说以现在黑熊的威望,就是天天吃牛里脊,也不存在任何问题。</p>
现在依旧保持简朴风气,诸葛亮感觉可敬之余,就剩下恐怖了。</p>
四个人饭量极好,陆续停筷,将餐盘饭菜吃尽后,更是在骨汤变凉前端着饮尽。</p>
黑熊拍拍手,门外等候的卫士进来收走餐盘,再次关上门。</p>
抚着自己肚子,黑熊看着崔州平:“还请先生教诲。”</p>
崔州平轻咳两声,就问:“将军欲以王道治关中,还是以霸道治关中?”</p>
“哪个好用用哪个,能国富民强,又何必拘泥术法?”</p>
黑熊说着笑了笑:“目前大争之世,当行霸道。内贼,比外贼更为可恨,攘外必先安内。”</p>
这个答案也不算意外,崔州平又问:“老朽听闻刘伏波言语,说将军是宗室之后?敢问将军,可有匡扶社稷,三兴汉室之志?”</p>
诸葛亮、马良也都观察黑熊,等待黑熊回答这个最关键的问题。</p>
黑熊抬右手扣扣腮帮子,目光落在诸葛亮脸上:“孔明先生,若是汉室得以三兴,未来四兴、五兴,那黎民苍生该是何等痛楚!”</p>
说着目光落在崔州平脸上:“自后汉以来,豪强做大,百姓处于水火之中,社稷亦有累卵之危。究其根本,就是光武依赖河北豪强成事,就连检地、落实税赋一事都无法达成,又谈何治国?”</p>
“人老了就会死,朝廷也该是如此。若非王莽倒行逆施,天下百姓又怎么会重立刘氏?”</p>
黑熊说着叹息一声:“荒野之外,群狼扑食羊群而生。若是狼群泛滥,羊群必然会被啃食殆尽,直到狼群饿死,羊群才能恢复。光武之世,群狼折损不及一半。所以后汉建立,百姓自开国时就处于水火煎熬之中。在我看来,唯有再立新天,舍此之外,别无良策!”</p>
三人默然,顿时就觉得王允三族死的不亏。</p>
黑熊又说:“若汉室得以三兴,那群狼之遗骨,也将见风而长,衍生一群狼崽子。随后四兴、五兴,这天下名为刘氏所有,从始到终皆是虎狼之天下。天下百姓何其无辜?却要祖祖辈辈子子孙孙落入狼腹?”</p>
马良微微变色,他感觉黑熊在暗指扶风马氏。</p>
诸葛亮面无表情,崔州平就问:“将军崇尚陈王?以将军行事,就不怕群贼假陈王之言语,鼓动百姓作乱?”</p>
“不,崔公误会我了。”</p>
黑熊立刻说:“我是嫌天下群狼滋生,一日多过一日。我想的是,阉割狼群。毕竟羊吃草,羊终究有老死的一天,狼吃死羊即可。让羊生前快乐无忧无虑吃草、生小羊,死后喂食群狼,不过是天道循环的改良罢了。”</p>
说着也面无表情去看诸葛亮:“狼吃羊,羊吃草。以孔明先生的智略,也应该明白,这天下能供养的羊群是有数的。一旦天灾降下,群羊饥馑不肯饿死,那可就会化身为狼。”</p>
诸葛亮不反驳,黑熊继续说:“狼吃草早晚还得饿死,所以必须吃羊。如果狼群饿死、饿弱,或者吃不饱心怀怨恨,会勾引其他狼群。如果这天下能养八千万羊,我们就养五千万,再确定狼的数量。”</p>
这时候黑熊看一眼沉默的马良,又看向欲言又止的崔州平:“用狼来控制羊,保护草并驱逐其他狼群;用草养羊,用羊养狼。”</p>
“将军想养的不是狼,是犬。”</p>
崔州平不觉得意外,黑熊只是把生产关系形象化描述;不管怎么描述,生产、掠夺关系就客观存在于那里,为世人所认知。</p>
家族传承越是久远,文化素质越高,越是能看明白这个。</p>
只是大家还顾忌衣冠礼仪,在黑熊这里,却成了荒野兽群之争。</p>
黑熊不言语,这时候诸葛亮询问:“我已明白将军之志,只是汉室三兴,为何不能像将军说的那样控制狼群?”</p>
“我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更公平一些。”</p>
黑熊不假思索:“除了那少部分狼,大部分狼的后代,应该变成羊;要选优秀的羊,让他们成为勇猛的新狼。”</p>
崔州平暗道果然,什么狼和羊,说到底还是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p>
黑熊却看着沉思的诸葛亮,就说:“正是因为世卿世禄、为尊者讳。所以曹操杀人盈野时能面不改色,袁家篡汉谋杀了大将军何进,王允更是视天下安危如同儿戏。后汉皇帝接连壮年而亡,各方豪杰竟然也能奢谈什么汉室社稷至高无上,实在是过于荒唐可笑。”</p>
看着诸葛亮,黑熊继续说:“狼是羊,羊是狼。不应该分的那么明显,天子喝下毒酒,吃了毒饼会死,奴隶也会死。我们一样是人,几十年后是一捧黄土,我希望孔明先生能为更多的人考虑。”</p>
马良低着头,恨不得把指头塞进耳朵里。</p>
他心跳加速,他感觉黑熊正在谋划诛杀天下著姓。</p>
不除掉这么多著姓,怎么让优秀的羊成为新狼?</p>
诸葛亮缓缓闭上眼睛,却问:“刘伏波曾经无意间透露,说将军是宗室出身,是真是假?”</p>
“这个?”</p>
黑熊想起一件有趣的野史传说,忍不住呵呵笑了笑,于是举起右手并握拳:“我能立誓,就拿玄德公来说,以高祖为标,我与高祖的血缘,比玄德公更近。”</p>
如果那个野史是真的,自己这具身体的历代祖宗,有概率娶到刘家的女儿。</p>
而刘备的祖先,不可能娶同姓女。</p>
看黑熊笑容中的丝丝荒唐之意,诸葛亮忍不住一叹,起身离席跪拜施礼:“为图将军之志,亮愿效犬马之劳。”</p>
马良也起身,跪拜在诸葛亮身后。</p>
崔州平见此,也起身跪拜在诸葛亮身侧:“将军既有革新天下之壮志,若不以仆卑鄙,仆愿效绵薄之力。”</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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