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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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窦太后处碰了一鼻子灰，馆陶公主走出长乐宫时，难免有些气不顺。</p>

“阿母。”</p>

正有气无处撒，陈娇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p>

刘嫖转过身，看向抱着竹简、笑盈盈朝自己走来的女儿，想火又舍不得，只能继续和自己生气。</p>

“阿母是在生气？”站在距馆陶公主一步远，陈娇仰头笑道。上除了金蛾，又多出两枚打造精巧的玉花。刘嫖一眼就认出，这是窦太后的东西。</p>

“倒也不是气。”刘嫖叹息一声，“只是太后不松口，你和太子的婚事就没着落，我总是不放心。”</p>

“阿母，您之智可大母？”陈娇突然问道。</p>

刘嫖愣在当场。</p>

早在吕后时期，窦太后就以家人子的身份入宫，其后被赐给代王刘恒——即是后来的汉文帝，刘嫖和汉景帝的父亲。</p>

经历过诸吕乱政和文景两朝，窦太后的政治智慧和处事经验非寻常可比。她对权力的掌控更是出常人，在景帝驾崩后，一直延续到武帝朝。如果窦太后不死，汉武帝未必能真正乾纲独断。</p>

同样的，如果窦太后还在长乐宫，董仲舒和公孙弘等人也不可能平安上线，即使上线了也会被狠狠拍下去。其下场，具体可参照武帝登基不久，那一批儒生的下场。</p>

刘嫖自认不是笨人，也有相当的政治智慧，但和窦太后相比，还是差了相当长的一截。</p>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陈娇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母，大母之前和我说了一番话，让我牢牢记在心里。”</p>

“什么话？”</p>

“大母同我说，太子聪慧，心性坚韧，不会乐于被旁人掣肘。”</p>

刘嫖没出声。</p>

“然后大母同我讲了薄皇后。”</p>

“薄皇后？”刘嫖皱眉。</p>

薄皇后是景帝的第一任皇后，同景帝成婚二十载，一直无宠无子，在两年前被废。如今虽在宫中，却是无声无息，随时都会被遗忘。</p>

“大母告诉我，薄皇后被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因为她与薄太后是同族。”陈娇继续道。</p>

薄太后是汉文帝的生母，掌控的权力不亚于今日的窦太后。薄氏家族也不弱于今日的窦氏。景帝登基之初，同样得到薄太后和薄氏家族的扶持。</p>

然而，没有外戚能千年万年。</p>

如果薄皇后有儿子，情况或许将会不同。问题是汉景帝没这打算，凭她一个人怎么生孩子？</p>

这些话都是窦太后私下说给陈娇，让她逐渐明白，自己和薄皇后有多么相似。</p>

刘嫖的神情慢慢变了。</p>

“太后这般说？”</p>

“是。”陈娇点头。</p>

“我要想想。”刘嫖不笨，相反，她很聪明。如若不然，单凭一个长公主身份，也不可能如此受宠。</p>

只是她不甘心。</p>

让陈娇成为太子妃的诱惑太大，对权利的渴望也太深，使她无法轻易推翻之前的计划。如果按照窦太后所言，无疑是让王娡母子平白得了好处，她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p>

“阿母无妨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有人帮了阿母，事后不断提起此事，并不断索要回报，阿母是不是会厌烦？”</p>

陈娇的话如重锤敲在刘嫖心头。</p>

思及窦太后对王娡的评价，刘嫖脸色微沉。</p>

或许，她真的该好好想一想。</p>

目送刘嫖离开，陈娇站在宫门前，袖摆被风鼓起，飒飒作响。</p>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宫中陪伴窦太后，从后者身上学到很多。在此之前，她或许还想着成为太子妃，听完窦太后的教导，却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p>

两名少女从对面走来，都是青紫深衣，上佩有金饰。到了近前，看到陈娇上的玉花，眼底闪过明显的妒意。</p>

“陈娇，见到我们，你不行礼吗？”一名少女开口道。</p>

“行礼？凭什么？”陈娇昂起下巴，面露骄矜，同方才判若两人。</p>

“我母是皇后！”</p>

“那又如何？舅父都不要我行礼！”</p>

“你？！”</p>

少女被气得咬牙，陈娇却是理也不理，抱着竹简转身回宫。现身后没有动静，故意停下脚步，转头笑道：“怎么，不是来向大母问安的？正好可以诉说一下委屈。”</p>

两名少女咬住嘴唇，恨恨的盯着陈娇。</p>

她们比谁都清楚，窦太后根本不会理她们。假使真要处理，最后吃挂落的也不会是陈娇。</p>

畅快的笑了一阵，陈娇迈步走进宫门。</p>

一名宫人走在她的身后，低声提醒道：“翁主，两位公主会告知皇后。”</p>

“无妨。”陈娇哼了一声。</p>

如大母所言，阿母被权利迷住双眼，万一不能改变心意，她真要嫁给太子，早晚会落得不痛快。既然如此，干嘛不趁能痛快时多痛快几回？</p>

再者说，她的阿翁是堂邑侯，阿母是长公主，舅父是皇帝，大母是皇太后，只要家里人不牵扯上造反的罪名，就算日后真有人要找她麻烦，顶多退居一宫。做得过分了，宗亲都不会答应！</p>

想到这里，陈娇的脚步愈轻快。</p>

皇室中人有几个笨的，当她不知道宫中的流言从何而起？</p>

不是传言她骄横霸道吗？</p>

好啊，她就骄横给这些人看看！</p>

刘嫖离开宫中，坐在马车上，脑子里不断回响窦太后和陈娇的话，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骑奴挥舞长鞭，路上的行人纷纷走避。</p>

突然，拉车的马出一声嘶鸣，疯一般向前奔驰，压根不受控制。骑奴驾驭不住，差点被甩到车下。</p>

“让开，快让开！”骑奴拼命抓紧缰绳，脸色一片惨白。</p>

周围的人群也是一阵慌乱，不顾一切的向路边躲去。</p>

随行的家僮根本来不及反应，马车已经驰出近百米，车内的馆陶公主抓紧车栏，同样是脸色苍白，连喝斥骑奴都做不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