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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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响起, 未着甲胄的骑士纵马跃过围栏，双腿夹紧马腹, 单手控缰，另一手抓紧木制长杆, 在队率带领下，形成两道锋利的尖矢，向对方猛冲过去。</p>

鼓声一阵急似一阵, 战马交错间, 木杆断裂声清晰可闻。</p>

有骑士气力不济, 被对手掀翻下马，当即护住要害，熟练的在地上翻滚, 躲闪混乱的马蹄。</p>

待到鼓声停止，马背上的骑士剩下不到一半。</p>

地上的骑士都是满面青紫，挣扎着站起来，一边揉着胳膊腿, 一边活动关节手腕, 不时冷嘶几声。视线扫过周围的同袍，无不庆幸这是在演武，众人都会尽量控制战马。若是在战场上，他们就不是落马受伤, 而是被活活踏死。</p>

魏悦站在演武台上, 单手按住剑柄, 目光锐利,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和平日里判若两人。</p>

鼓声再次响起，骑士们迅捡起还能用的木杆，咬牙再次上马，在队率的带领下起又一次冲锋。</p>

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太阳西斜，再无一名骑士能安稳坐在马上。包括队率在内，凡是参与演武的骑兵，全都仰面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p>

战马踏着前蹄，低头用鼻子顶了顶满脸青紫的骑士，被后者拍了拍，才甩动脖颈打了个响鼻。</p>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乱糟糟的演武场才变得秩序起来。地上的骑士6续站起身，重新列成队。碎裂的木杆遗落在脚下，有的断成数截，送到灶下就能当柴烧。</p>

“令庖厨宰牛一头，羊十只，犒赏营中。”</p>

魏悦的命令传达下去，骑士们瞬间忘记身上的疼痛，用力拍着刀鞘，出阵阵欢呼。待到魏悦转身离开，彼此互相看一看，现甭管队率还是小兵，都是一副鼻青脸肿、呲牙咧嘴的样子，当场哈哈大笑起来。</p>

医匠背着药箱走来，也不计较周围环境，撸起衣袖，拉过一个骑士就检查起来。确定伤势之后，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骨折的用木板一夹，照样活蹦乱跳。</p>

有骑士一条胳膊吊在胸前，被同袍一拳捶在肩膀上，疼得呲牙的同时，不忘狠狠踹回去一脚。</p>

“给某家等着！手臂能动之后，必要打得你连骑马都不能！”</p>

医匠离开后，演武场周围的栅栏被移开，战马被分批牵到马厩内。几名役夫搬来大桶煮熟的豆渣，合力倒进食槽。确定每个食槽都是半满，才扛起木桶送回灶下。</p>

自从魏悦接手练兵之后，军伍的伙食提升数个等级，战马的饲料也开始生变化。以前都是草料和菽掺起来喂，如今草料依旧，菽则是先制成豆腐，余下的豆渣才会煮熟喂马。</p>

豆腐刚制出来时，大多数军伍都不晓得这是何物。吃过几次之后，近乎餐餐都离不了。同样都是菽，这样的吃法远比蒸煮要美味得多。</p>

灶下，伙夫们忙着杀牛宰羊。</p>

大块的牛肉架到火上，斩成段的羊骨和肋条投入陶罐，热水滚了数滚，肉香开始弥漫。</p>

伙夫从甑中盛出粟饭，填满足有半人高的木桶。陶罐里的羊汤同样倒入桶内，和装有粟饭的木桶横向排成一排。</p>

随着铜锣声响起，装有粟饭的木桶前排起长列。军伍们早就抵挡不住肉香，手中捧着木碗，不断的吸着鼻子。</p>

伙夫挥舞着木制的长柄勺，先舀出满满一勺粟饭，再加一勺飘着油花的羊肉汤。凡是参与演武的骑兵，每人还能得一块羊肉或是牛肉。</p>

“快些，下一个！”</p>

端着粟饭羊汤，军伍们三三两两凑到一起，没人顾得上说话，全在大口撕扯分到的肉块。几口扒-光碗中的粟饭，再去盛上满满一碗，搭配羊汤，一口饭一口汤的吃了起来。</p>

肚子里有了油水，众人才有心思说话。</p>

几个有过战场经验、曾和匈奴面对面的骑兵蹲在一起，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琢磨这种练法能不能成。</p>

“你说这事能成吗？”脸上带疤的伍长道。</p>

“成与不成都得练！”膀大腰圆、从背后看几乎不比门板窄的壮汉饮尽羊汤，咂咂嘴，说道，“想想上次，要是能和匈奴对冲，就不用看着那支蛮骑跑掉！”</p>

回忆起之前和匈奴别部交战，因为箭矢射空只能看着对方跑远，军伍们都有些丧气。</p>

“可惜咱们的骑术不及匈奴。”</p>

“没法比。”一名老兵摇头道，“这些胡人能走路就会骑马，差不多是活在马背上。咱们怎么比？”</p>

“照我说，实在坐不稳，不如把腿绑在马背上。”</p>

“别出馊主意！闹不好就得出人命……”</p>

军伍们议论纷纷时，魏悦坐在营帐里，魏尚派来的健仆候在一旁。</p>

合上竹简，魏悦沉吟片刻，取来木牍，写成一封回信，用粘土封缄，交给送信的健仆，道：“阿翁的意思我已明白，将此信交给阿翁，言诸事无需担忧。”</p>

“诺！”</p>

“将这封书信也带回去。”魏悦拿起另一册木牍。</p>

接到赵嘉的亲笔信后，魏悦仔细斟酌，认为此事可行。经过一番考量，亲自完善部分细节，写成计划，准备送给魏尚。</p>

赵嘉能看到的好处，魏悦自然也能看到，而且想得更为深远。</p>

组织人手出塞，能做的很多，并不仅仅是市货和搜集情报。对于赵嘉提到的几个匈奴别部——尤其是敢劫掠本部牧民的丁零，魏悦很感兴趣。</p>

匈奴看似强大，实则内部矛盾重重。</p>

自冒顿单于死后，老上单于和军臣单于虽能统一各部，却做不到如冒顿时期的如臂指使。尤其是本部贵种，对于单于的命令常会阳奉阴违。</p>

据草原传回的消息，军臣单于的太子，如今的左贤王於单并不得人心。右贤王和左谷蠡王伊稚斜的声势都远胜于他。</p>

右贤王曾带兵入汉，烽火烧到甘泉宫；伊稚斜麾下的强兵纵-横草原，兵锋所指，所向披靡。</p>

正月时，各部领会于王庭，矛盾已经十分明显。几个本部领差点当场拔刀子，事情传遍草原。五月大会茏城，想必又会是一场好戏。</p>

军臣单于活着，还能暂时压服诸部。等到他死了，太子於单未必能顺利接位，单是野心勃勃的左谷蠡王就够他喝上一壶。</p>

“丁零，羌，氐……应有可为。”</p>

送走来人，魏悦站在军帐前，眺望北方草原，眸光深邃，瞳孔一片漆黑。</p>

健仆快马加鞭赶回云中城，将魏悦的书信呈递给魏尚。当日，太守府便以打造农具的名义召集城内工匠，从中挑选出数人，于城内单辟一处，打造马鞍和马镫。</p>

长安来的飞骑并未久留，传达完旨意，即携带魏尚的奏疏动身折返。飞骑离开不久，第一批马具就打造完毕，由魏尚亲自派人押运，送往魏悦练兵的原阳城。</p>

此外，魏尚看过魏悦出塞的计划，拍着大腿表示“我有佳儿”。可惜事情必须保密，魏太守只能压下对人炫耀的冲动，命忠仆清点库房，挑选出两车绢布，带着他的亲笔书信送往赵氏村寨。</p>

绢布送到时，赵嘉正和熊伯一起下田。</p>

公孙敖和卫青几个站在田边，挥舞着绑有布条的长杆，驱散偷食谷子的鸟雀。</p>

赵信和赵破奴几人张开捕网，找准鸟雀飞扑的方向，一网下去就能逮住五六只。拧断脖颈，也不-拔-掉羽毛，直接裹上湿泥在火中烤熟，分给三头身，个个吃得满脸灰道。</p>

“熊伯可知鹤老所言的古城？”沿着田陇走到地头，赵嘉放下水桶，直起腰，甩甩手上的水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