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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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信一行抵达云中郡，途经桢陵、阳寿两县, 进入沙陵县境内。因需要尽快赶到云中城, 王信接受随员的建议, 途中不停, 沿途抄近路，恰好穿过赵嘉的田地。</p>

田中的谷子已经成熟, 满浆的穗子压弯茎秆。身着短褐的青壮和佣耕走到田头, 放下农具，三三两两聚到一起, 拿起木碗, 大口饮尽清水。</p>

妇人们赶来大车, 从车上取下大桶的粟饭和成筐的蒸饼包子。孩童和少年上前帮忙, 有两个手里提着兔子, 兴奋的跑到为的妇人面前，比手划脚的说着什么。</p>

王信坐在车内，见到这一幕，不免回忆起当初在乡间的情形。见一名妇人打开藤筐，青壮和佣耕6续从里面取出貌似蒸饼却又很是不同的吃食，不禁好奇道：“那是什么？”</p>

车旁的家僮听闻，朝人群处看了两眼, 回道：“家主，仆去问问？”</p>

看一眼队伍中的随员, 王信心中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好奇心占据上风, 对家僮点点头。在后者离开前, 取出一只布袋，倒出一串铜钱，道：“边郡之地粟麦珍贵，不可盛气凌人。”</p>

家僮应诺，双手接过铜钱，朝着田头大步走去。</p>

非是王信故作姿态，有意做给人看，而是早年间的经历使然。就如他随身带着铜钱，而不是像其他贵人一样怀揣金珠银饼，一些习惯早就形成，完全出于自然。</p>

家僮走到地头，熊伯正和长伯商量收割谷子。</p>

两人都是一手端着木碗，碗里填满粟饭，饭上铺着葵菹和羊肉，另一手抓着拳头大的包子，一边吃一边商议。</p>

周围的青壮和佣耕也多是如此。</p>

有人吃得快，已经吃下两三个包子外加整碗粟饭。肚子还不饱，又从藤筐中取出蒸饼，从盛装羊汤的木桶中舀出一碗，吞咽的度丝毫不减。</p>

离得远，家僮仅能看个大概，到了近前，现青壮和佣耕都在吃什么，不由得满脸惊讶。不提蒸饼和铺着羊肉的粟饭，这样敞开肚子吃，贵人田中的佣耕都做不到。</p>

家僮愣时，卫青和赵破奴走过田头，将空桶放回车上，被抱着粗绳的三头身提醒，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生人，疑惑和警惕同时升起。</p>

“这位长者可是有事？”卫青和赵破奴商量两句，后者转身去找熊伯，前者走到家僮面前，开口问道。</p>

家僮低下头，看到眉目俊朗，满身英气的孩童，想起王信的吩咐，很快将事情解释一遍。</p>

“长者，这事青做不得主，还请稍待。”</p>

见家僮反手抹去头上热汗，卫青回身取来干净的木碗，装了一碗温水，道：“天热，长者请饮。”</p>

看到碗中清水，家僮顿觉喉咙干渴，接过木碗正要道谢，熊伯和几名青壮已经走了过来。家僮从长安来，魁壮的军伍见过不少，眼前这些青壮还是让他眼前一亮，暗赞一声“好汉子”。</p>

待家僮说明来意，熊伯看向不远处的车队，对青壮吩咐几句。后者去了片刻，很快抬来半筐包子和蒸饼。</p>

“无需这么多。”家僮连忙摆手。</p>

“一些吃食不算什么，当是招待过路的贵客。”赵嘉从人群后走出，让青壮再取两只腌制烤熟的野兔，外加一陶罐葵菹。</p>

“乡野之物，贵人不嫌弃才好。”</p>

家僮不敢做主，立刻返回车队，将事情禀明王信。王信也没含糊，将钱袋交给家僮，让他带上几名护卫，将藤筐和陶罐带回来。</p>

队伍中有随员想要开口，被同僚从身后拉住。</p>

一路之上，王信的表现有目共睹。如今不过是对乡间吃食感到好奇，又是给了钱，并非强取豪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莫要阻拦。</p>

“太中大夫才是正使。”</p>

甭管怎么说，王信是怀揣圣旨的正主，他们都是随员。王信愿意听他们的建议，那是平易近人、性情谦和，如果不知道进退，事事都要插嘴，难免有些失去本分。</p>

家僮将藤筐和陶罐带回，从一辆车上取来食具，将蒸饼、包子各自盛装，兔肉拆好，再捡出半碗葵菹，加上整碗热汤，一并送到王信面前。</p>

“此物名为包子？”拿起一个胖乎乎的包子，王信不自觉用手捏了捏。包子有些凉了，麦香和肉香依旧诱人。</p>

王信咬下一口，在口中嚼了嚼，咕咚一声咽下肚，双眼登时一亮。</p>

“甚是美味！”</p>

三两口吃完包子，王信也不拿筷子，徒手抓起一个夹肉的蒸饼，配着葵菹大嚼，只觉得饼皮酥脆，内里暄软，肉酱厚重，烤肉焦香，哪怕是在长安，也没有过类似的吃食。</p>

这是妇人们想出的法子，蒸饼在火上烤过，味道更好，保存期也更长。孙媪让会手艺的佣耕垒起灶台，一次能烤十多个蒸饼，每次生火时都是麦香飘散，青壮佣耕路过，都会不自觉的咽口水。</p>

王信吃完一个包子，两张蒸饼，饮下一碗热汤，仍是意犹未尽。看看藤筐里的吃食，又瞅瞅队伍里的随员，还是让家僮将包子和蒸饼分下去，让大家都能尝鲜。</p>

车队逐渐远去，赵嘉站在田头，表情中透出沉思。</p>

“郎君在想什么？”卫青走到赵嘉身边，将一碗清水递给赵嘉，仰头问道。</p>

“在想车中是何人。”赵嘉接过木碗一饮而尽，单手揉了揉卫青的顶。</p>

魏太守喜欢骑马，车驾常年留在府内落灰。赵嘉被魏悦当手炉时，仅在库房里见过一次。对照之下，那辆马车中的人应该官职不低，至少秩比千石。</p>

这支队伍从南边来，看方向，目的地应该是云中城。</p>

赵嘉拍拍卫青，示意孩童自去玩耍。随后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画出有些乱的线条。观者都是满头雾水，只有赵嘉自己清楚，他在理清线头，试着推断接下来的云中城会生什么。</p>

碍于掌握的信息有限，推来推去也没有结果。</p>

赵嘉丢开石头，起身拍拍手，自嘲的笑了一声。果然，他不是玩政治的料，还是老实的展种田大计，做个本分的农场主就好。</p>

“郎君，仆与长伯商议，今日开始收割麦田。”熊伯大步走过来，对赵嘉说道。</p>

“今天就开始？”</p>

“佣耕中有人能识得天候，恐近日有雨。”</p>

“如此，尽快收割！”</p>

赵嘉拍板，青壮和佣耕立刻行动起来。</p>

“今日全部收麦，明日开始收粟。”</p>

在熊伯和长伯的安排下，众人各有分工，有条不紊的开始干活。一部分妇人也拿起镰刀，用布巾将头裹住，和青壮一起走进田中。</p>

赵嘉拿起镰刀，试着加入劳动大军。</p>

割麦子要一直弯腰，没过多久，赵嘉就觉得眼前黑，腰酸得直不起来。抬头望过去，青壮和佣耕都在前头，自己被落下一大截。</p>

“郎君歇歇，仆来。”</p>

赵信接过赵嘉手中的镰刀，单手抓住麦秆，刷刷的割了下去。</p>

少年已经和赵嘉身高仿佛，身体越长越结实，再不复初见时的瘦骨嶙峋，穿着衣服还显得单薄，脱去上衣，肩背上已经能见到有力的线条。</p>

依照孙媪的话说，赵信继续长下去，说不得能成个八、九尺的大汉。公孙敖不服气，近日来饭量不断增长，就为比赵信长得更高。</p>

不过和赵信的修长不同，公孙敖个子也长，但更多是横向展，壮实得像头小牛犊。</p>

赵信割麦的度极快，逐渐追上被落的距离，最后和几名佣耕并驾齐驱，几乎同时到达田尾。</p>

从正午到傍晚，佣耕和青壮一起动手，一半的麦田收割完毕。割下的麦子被捆成数捆，分批装上大车运回畜场。</p>

畜场内早清出大片空地，作为晒谷的场所。匠人们制出二十多具连枷，并排摆在谷场前。</p>

连枷是一种脱粒的农具，由一条长柄和一组并排的木条组成，工作时挥动木竿，木条会随之转动，敲打在穗子上，使子粒脱落。</p>

这种农具经过改造，还能成为守城的武器。《墨子》中就有记载，称之为连梃。</p>

连枷之外，匠人还制出三具碾子，和之前制好的石磨摆在一起，等待给粟米脱壳、将麦粒碾成面粉。</p>

大车从田间赶回，成捆的麦子卸下，堆放在谷场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