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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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季独木难支, 说出的话无人肯听。</p>

在族老和族人相继点头之后, 妇人满意的坐了回去，以为自己大仇得报，殊不知正将全族送上死路。</p>

经过一番商议, 族中选出七名相貌最佳的女郎，由族老亲自出面，两日后送往云中城。</p>

“长者，沙陵卫氏仅有一女。”卫季站起身，脸色青, “将其名报上去，一宗都将绝嗣！难道长者想被人指着脊背, 斥害人血脉断绝？”</p>

族老迈出的脚忽然停住，面上现出一丝犹豫。</p>

见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卫季正想再接再厉，又遇阴狠的妇人出言阻拦：“这有何难？从族中选出一个男丁过继即可。”</p>

卫青蛾被选走，沙陵卫氏再无一人。过继的人家无需担心同孩子疏远，更能多占一份财产, 完全是一举两得。</p>

听到妇人之言, 不少族人心生贪念，连动摇的族老也重新变得坚定。</p>

“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言。”族老硬声道。</p>

“长者！”卫季满心焦急, 奈何同他一起关进羊圈的两个族人不在, 没人帮他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族老和族人先后离去, 想不出任何办法。</p>

妇人留在最后, 嘲讽的看着卫季，冷哼一声：“怎么，你还想帮那不孝不悌的贱人？你忘了当初归来时是什么样子？”</p>

“住口！”卫季怒视妇人，恨声道，“你要害死全族！”</p>

“笑话！”妇人压根不听他言，反而扬声道，“我是为族人着想，送走卫青蛾，族中就能分沙陵卫氏田地产业，你同样能得一份。还是说，不是全归于你手，你才恼羞成怒？”</p>

“你、你……你这毒妇！你存心害一孤女，难道就能心安？你的长女可是同青蛾一般年龄！”</p>

“卫季，你少装好人！当初是你同九原城的妇人勾结，又来寻我良人，共谋沙陵之事。结果我良人身死，你却平安归来，还做主同卫青蛾分宗。我倒要怀疑你是否得了好处，方才这般不遗余力为她说话？”妇人面带冷笑，眼神阴狠，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p>

卫季气怒交加，双眼泛红，抬臂朝妇人挥了过去。妇人后退两步避开，从中-拔-出一支木钗，尖端划破了卫季的掌心。</p>

卫季出一声惨叫，握住流血的手。</p>

妇人也不擦去血迹，直接将木钗戴回头上，阴冷道：“卫青蛾害死我良人，我绝不会让她好过。还有那赵氏孺子，我不能手刃，也要让他失去一切，感到切肤之痛！”</p>

“你要做什么？”卫季猛然抬头，不顾流血的手，大声道，“你休要胡来！”</p>

“无胆的鄙夫！”</p>

妇人冷哼一声，轻易逼退卫季，转身扬长而去。</p>

卫季站在原地，脸色忽青忽白，口中喃喃念着：“完了，全完了……”</p>

害了卫青蛾不算，那妇人竟然还要去惹赵嘉，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死不算，更要将全族带上死路！</p>

“不行，必须想办法，我不能死，不能死！”</p>

卫季心神慌乱，掌心的血擦上衣摆，仍是浑然不知。走出房门，现族人多已散去，倒是同他一起从沙陵归来的卫川和卫岭快步跑上前，询问他族中传言之事是否为真。</p>

“族老疯了吗？！”</p>

“赵嘉不会放过咱们，咱们都会死的！”</p>

“怎么办？”</p>

“季兄，你智谋最多，想想办法！”</p>

两人的惊慌比卫季更甚。</p>

他们自归来就深居简出，平日里听到马蹄声都要抖，轻易不出家门。家中又无适龄女郎，此番族人议事时，自然没有参与。</p>

听邻家提起族老的决定，知晓涉及到沙陵卫氏，两人才满心惊慌的来找卫季，想要当面问个清楚。</p>

不承想，问出的事实更让两人绝望。</p>

“都是卫惊的妇人！”</p>

卫季咬牙咒骂一声，随后四下查看，确定族人都已经散去，小心将两人拉到隐蔽处，低声道：“我只问一句，你们想死还是想活？”</p>

“自是想活！”两人同时道。</p>

“那好，事情这么办……”卫季示意两人附耳过来，将方才想到的保命之策详细说明。</p>

“为何是我？”卫岭迟疑道。</p>

“我当面反对族老之言，又同那毒妇争执，此时不能轻易出里，若是离开，必被人察觉。卫川眼有伤，无法赶路，只有你最合适。你家靠近垣墙，天黑让长子把风，小心翻出去，尽赶往赵氏村寨，将事情告于赵郎君，你我三人才能保命！”卫季硬声道。</p>

“他真会杀人？”卫川迟疑道。</p>

“为何不会？想想上次，若非他要助沙陵卫氏分宗，怕是你我坟头的草都已长高！”</p>

想起之前的遭遇，三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白。</p>

最终，卫岭用力点头，言明一定将事情办好。哪怕依旧听不得马蹄声，此时也顾不了那许多。为保下一家人的性命，必须要走这一遭！</p>

临近傍晚，卫季走到院中，果然现家门前有人探头探脑。故意咳嗽一声，让幼子将门关牢，一家人全都回屋，从天黑到天明，再没踏出过屋门半步。</p>

妻子想要询问，也被他厉声呵斥。</p>

“我为保得全家，休要多问！”</p>

待到夜色渐深，守门人变得昏昏欲睡，卫岭才带着儿子从后窗离家。两人不敢点火把，借月光摸到土垣前，卫岭让儿子蹲下，自己踩着儿子的肩膀，悄无声息的爬上土垣，翻了过去。</p>

沉闷的落地声后，卫岭按照约定，将一块石子投入墙内。其子知晓父亲无碍，立即转身返回家中。人从窗户跳进屋内，让等候的弟妹闭口。确定左右邻居依旧静悄悄，始终没有察觉，才吐出一口长气，逐渐放松下来。</p>

卫岭快步跑向里外一座旧屋，牵出一匹老马，哆嗦着腿肚子爬上马背，双手握紧缰绳，向赵氏村寨疾驰而去。</p>

夜色中，哒哒的马蹄声格外刺耳。</p>

卫岭脸色惨白，抵达村寨垣门前，已经是面无人色。</p>

“来人，快来人！”翻身滚落马背，卫岭上前砸门，一边砸一边喊。</p>

守门的独臂老人被惊动，爬上一侧的木梯，借火光照亮，见是个生面孔，立刻斥道：“夜间不开垣门，休要聒噪。如是寻人，天明再来！”</p>

“我有要事告知赵郎君，劳烦通融一下！”卫岭焦急道。</p>

听是要找赵嘉，独臂老人神情微变，唤一同守门的青壮去往村中，自己留在木梯上，等青壮归来再决定是否让人进来。</p>

赵嘉躺在榻上，睡得并不安稳。</p>

从城内归来后，他去见过卫青蛾，告知少女长安来人择选一事。卫青蛾倒是不怎么担心，以她的家世，的确可能录名，但她是沙陵卫氏唯一的血脉，且相貌又不娇美，未必就能入选。</p>

“官寺中的书佐是乡老同宗，会照应于我。”</p>

择选有定制，但也不是不通人情。</p>

往年边郡择选，同样有良家子被录名，但因其父兄战亡，家有年幼弟妹，择选的主使心生怜意，最终将其名字划去，并未送入长安。</p>

听完卫青蛾的解释，赵嘉忧心稍减，然世事没有绝对，不能将希望全寄托在长安来人身上。他决定明日再入云中城，去见一见主管户籍的郡官，探一探对方的口风，以防事情有变，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p>

择选的良家子送入长安，不傅亲出塞就会成为宫人。如是到未央宫听命，难言会有什么前程。以魏太守的行事作风，势必不想牵扯上干系，从一开始就避嫌。</p>

这让赵嘉又少去求助的途径，心焦自然可以理解。</p>

翻来覆去睡不着，赵嘉干脆披衣起身，绕过屏风，坐到矮榻边。正要擦亮火石，忽听到一阵敲门声。</p>

不多时，虎伯来报，言村寨外有生人，口称有要事禀于赵嘉。</p>

“要事？”赵嘉心生疑惑，决定亲自去看一看。</p>

来送信的青壮等了片刻，见赵嘉和虎伯一同走出，立刻上前见礼。</p>

“有人要见我？”赵嘉问道。</p>

“来人就在垣门外，似是一路疾驰而来，口称有要事报于郎君。”青壮将事情重述一遍。</p>

赵嘉疑惑更甚，和虎伯走到垣门下，登上木梯向外望去。</p>

月光柔和了少年的轮廓，漆黑的眸中也少去些许锋利。然而，见到墙头的赵嘉，卫岭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