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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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匠为赵嘉换过伤药, 特意叮嘱他, 行动务必小心, 不要牵动侧腹和背后的伤处。在伤口愈合之前，左臂最好不要抬得太高，夜间休息更不可随意翻动，以免扯开新痂。</p>

“返回沙陵？”获悉赵嘉的打算，医匠更是连连摇头, 明确告诉赵嘉, 伤未痊愈就着急赶路, 对身体实无半分益处。</p>

“十日之内, 赵军侯不可骑马。”</p>

“乘车如何？”赵嘉问道。</p>

“倒是可以。”医匠略有迟疑，但见赵嘉归心似箭, 无法强留, 只得建议他备好大车。不用寻常车辆, 最好仿造安车, 车内铺设厚褥, 以防途中颠簸。</p>

“多谢。”赵嘉诚心致谢。</p>

医匠微笑还礼, 并言赵嘉今后再有奇思妙想，彼此可合作实践。</p>

“赵军侯高世之才，超群出类。今日同军侯请教，实获益匪浅。望他日能与军侯再叙。”留下这几句话, 老者告辞而去。</p>

仙风道骨, 白发长须, 无论在谁看来, 都是个慈祥的老爷爷。然而，思及老者准备和自己探讨的内容，赵嘉莫名头皮发麻。</p>

扫一眼和李当户商议要塞防御的魏三公子，愈发确信一个道理：观人果然不能只观表面，必须透过现象看本质。</p>

医匠离开不久，李当户也起身告辞。</p>

奉李广之命，上郡四千骑兵驻扎在雁门要塞，协同守军防卫。如今匈奴退去，主将去信李广，决定停留几日，等李当户和郅都告辞再一并启程，快马加鞭返回郡中。</p>

赵嘉已经苏醒，李当户了却心事，自是要动身离开。</p>

“待见过郅太守，我便动身返回上郡。”说话间，李当户从怀中取出一枚木牌，放到赵嘉面前，“日后如有难解之事，可持此物至上郡。”</p>

赵嘉没有拒绝，收起木牌，郑重谢过。</p>

他如今有大夫爵，官至县尉，已经是一只脚踏入官场。决心向上攀登，日后势必会步入长安。</p>

在草原上和李当户并肩杀敌，有了过命的交情。加上魏悦的关系，今后立足朝堂，无论赵嘉如何打算，在外人眼中，他和李家都有了解不开的关系。</p>

后人言“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李广至死未封彻侯，但其镇守边陲，同匈奴交战七十余次，功勋彪炳。太史公笔下赞其为人身正，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喻其品格性情。足见其为人如何。</p>

关于李广在政治上的弱点，之前的已经过去，今后未必无法避免。在汉武帝起兵伐匈奴，于漠北之战中迷路，同样可以提前预防，设法进行解决。</p>

赵嘉就不信了，有精心绘制的地图，有提前搜集的向导，再驯出猛禽引路，身为前将军的李广还会迷失在草原深处，带着大军兜圈子，战斗结束都找不到方向。</p>

李当户离开之后，赵嘉感到一阵疲惫，眼皮开始打架。牢记医匠叮嘱，睡时不能仰卧，趴在铺了厚褥的榻上，不禁怀念起之前的“垫子”。</p>

似能猜到他所想，魏悦弯腰将赵嘉抱到怀里，如先前一般靠在榻上。大手覆上赵嘉脑后，顺着黑发梳过。</p>

“睡吧。”</p>

声音温和，似轻风拂过。</p>

赵嘉认为自己该说些什么，奈何睡意不断涌上，脑子变得越来越迷糊。被魏悦在肩头轻拍几下，到底没撑住，很快睡了过去。</p>

魏悦随手拉过锦被，覆到赵嘉腰下。垂眸片刻，弯起嘴角，吻上赵嘉的发顶。</p>

婢仆经过门外，自觉放轻脚步。</p>

金雕捕猎归来，从半开的窗飞入室内，停在特制的木架上。仔细梳理过羽毛，将头埋在翅膀下，也开始休息。</p>

临近傍晚，婢仆点燃戳灯，送上膳食。</p>

赵嘉被魏悦唤醒，温热的布巾覆在脸上，瞬间精神许多。从榻上起身时，人仍有些虚弱，但疲惫感消去大半，再不会走两步就冒出一头虚汗。</p>

绕过屏风，坐到几前，麦饼和炙肉的香味飘入鼻端，赵嘉忍不住抽了下鼻子，五脏庙立刻开始轰鸣。</p>

魏悦挥退婢仆，亲自执起匕首，将炙肉切成更易入口的薄片，铺在漆碗中，添半勺酱，放到赵嘉手边。</p>

谢过魏悦，赵嘉拿起木筷，夹起一片送进嘴里。</p>

厨下庖人费了心思，选取羔羊肉，烤得恰到好处，只是酱料稍显寡淡。但比起在草原上吃的生食，简直称得上珍馐美味。对昏睡三日，只能被动进些热汤，腹中空空如也的赵嘉来说，更是无法抵挡的佳肴。</p>

几筷子下去，半碗炙肉一扫而空。</p>

换成后世，重伤苏醒绝不能这么吃。</p>

现下医匠都提倡食补，赵嘉还算好的，草原上归来的骑兵，无论伤势多重，一夜睡醒，都能吃下半扇烤羊。</p>

咽下最后一块炙肉，赵嘉意犹未尽，正想自己动手，又一只漆碗递到面前，满满都是切好的炙肉。</p>

此外，还有洒了葱的热汤，以及从边缘处片开，里面涂了酱的蒸饼。</p>

喝下半碗热汤，赵嘉本想对魏悦说，不用专门照顾他，该一同用膳。对上魏三公子的笑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干脆拿起筷子，继续埋头苦吃。直到吃完拳头大的一块炙肉，五张蒸饼，半罐羊汤，才算有了几分饱意。</p>

不等赵嘉放下筷子，魏悦又打开一只漆盒，里面是炸得酥脆的薄饼，上面洒了芝麻。</p>

“尝尝看。”</p>

薄饼递到嘴边，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赵嘉已经张嘴咬了下去。嘴唇触及一片温热，薄饼咔嚓脆响，断成两半。</p>

咬着半块薄饼，看着魏悦收回手，将另外半块送进自己嘴里，还很不符合礼仪地舔了一下指尖，赵嘉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保持住“严肃”表情，咔嚓几口将薄饼咬碎，咽进肚子里。</p>

“阿多？”</p>

赵嘉抬起头，表情更加严肃，耳尖却可疑的泛红。</p>

魏悦挑起眉尾，笑意浸入眼底。就在赵嘉要绷不住时，忽然扬声唤来婢仆，命其将盘碗撤下，其后将赵嘉从几后抱起，转身回榻。</p>

吃了就睡？</p>

赵嘉皱眉。</p>

“阿多体虚，需多休息。”</p>

解释过后，魏悦放下赵嘉，解开束发的绢带，又一次将人抱到怀里。</p>

伤口不能压上厚被，入冬后天气又冷，在赵嘉陷入昏迷后，魏悦近乎每日都抱着他，一方面是为固定他的手脚，避免在昏睡时扯动伤口，另一方面则是为他取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