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第两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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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被踹开时, 田蛮正搂着新得的美人, 同数名族人大肆畅饮, 寻欢作乐。</p>

巨野、通淮等地被大水淹没, 良田屋舍尽毁，百姓无家可归。东郡、东海郡及济南郡太守亲往河堤，家人、族人各自领命，遇水袭来, 无一人退走。</p>

遇灾郡县有豪强--奸商趁机为祸, 亦不乏出粮出人、共度灾难的行商富贾。</p>

反观旧河道以北, 因未受水患侵袭，田亩丰产，家宅无忧。遇天灾至, 多数豪强全无仁心，非但不救助灾民, 反而趁火打劫, 勾结奸商哄抬粮价药价并以次充好，用掺杂泥沙的旧粮换走新粮。</p>

这且不算，更有数家泯灭良知, 丧心病狂到同贩僮者沆瀣一气，掳掠灾民，迫庶人为僮。有不从及逃跑者, 竟是直接打死, 尸体丢入河中。</p>

从黄河改道、水注巨野至今, 短短三月之内, 单鄃县田家，掠得的田僮即有千人之数，推及诸多豪强，数量可谓触目惊心。</p>

田蛮是田氏家主，田蚡的族兄。</p>

早在景帝年间，因刘彻被立太子，王娡封后，田、王两家皆得天子赐地。</p>

其后王信封侯，地改封邑。在朝廷南征，拿下闽越和南越之后，王信的封邑随之扩大，现如今，已是当初的十数倍。</p>

不过新增土地都在百越，在不知底细的田家人眼中，俱为蛮荒之地，并不值得一提。</p>

田蚡倒是知晓内情，对这些能产粮植柘的土地很是眼馋。</p>

奈何他身无爵位，官职卡在中大夫，数年未有升迁迹象。哪怕王娡成为太后，搬入长乐宫，以刘彻如今的态度，也帮不上多少忙。</p>

不想连中大夫都做不成，再是眼热，他也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王信大把赚钱，王氏一天比一天富裕，没有丁点办法。</p>

然而，天子没有赏赐，不代表田家私下里没有动作。</p>

从景帝朝至今，田家借王娡之威，没少在乡间做“市田”“置地”的买卖。只要是田蛮看上的良田，想方设法也要弄到手，而且都是“低价”市得。</p>

因苦主不上告，且有合法契书，即使猜到其中有猫腻，官寺也无从查办。</p>

并非所有人都具备郅都的魄力，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宁成的狠辣。如果酷吏是常态，就不会被史官做特别记录，单独书成章节。</p>

民不举，官难究。</p>

加上田蛮得田蚡指点，明面上从未闹出过人命，而且行事阴损，以微薄利益收买苦主的族人和乡邻，使得对方上告无证，求援无门，数年如一日做着恶事，竟始终安枕无忧，未曾被追查问责。</p>

随着田产越来越多，财富越聚越厚，田蛮的胆子也越来越大。</p>

这次黄河水徙，旧河道以南遭遇水患，田蛮心生贪念，联合数家豪强，罔顾人命，做下诸多恶事。</p>

哪怕得田蚡来信，知晓长安派下赈灾使，随行有五千兵卒，田蛮仍不打算收手。只在表面上略有收敛，做一做样子，暗地里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愈猖狂。</p>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p>

明知朝廷赈灾使抵达，田蛮仍是利欲熏心，如蚊蝇见血不知收敛，派人同贩僮者见面，欲再市一批田僮。结果就是被赵嘉抓个正着，证据直接攥到手里。</p>

田氏子弟被反扭双手，刀锋抵在脖颈，当即如一滩烂泥，问什么招什么，半点不敢隐瞒。</p>

“鼠胆，怂子！”</p>

见他招得利落，该说不该说全都往外说，更将同来接人的两家说成主谋。后者勃然大怒，哪怕被按在水里，仍是拼命抬起头，对其破口大骂。</p>

贩僮商人心知自己做得是黑心买卖，如今被抓住，下场绝不会好。左右都是死，反倒是相当镇定，遇赵嘉问话，恬不知耻讲起条件。</p>

“放过我家人，我便招供。”</p>

朝廷禁止贩奴，一旦被查获，势必从重处罚。是否涉及家人，则能斟酌考量。贩僮商人知道自己跑不掉，却想为家人求一条生路，身后留存一条血脉。</p>

“放过你家人？”赵嘉被气笑了。</p>

“口口声声家人血脉，你可知被掠的百姓是何处境？本为庶人，却要沦为僮奴，亲人离散，命不得自主！”</p>

“你手中的铜钱，你家人吃的饭食，穿的衣物，住的屋舍，都是他人血泪！”</p>

“无辜？”</p>

“心安理得享得种种，有何颜面提无辜二字？！”</p>

赵嘉越说越怒，索性跃下飞舸，几步走到贩僮者面前，单手攥紧他的衣领，将足有一百四五十斤的男子硬生生提起来，手指被救出的女子孩童，怒道：“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你胆敢再说无辜二字，我就将你捆在架子上，先割你的舌头，再将你千刀万剐！”</p>

贩僮者面色惨白，被吓得当场失禁。</p>

赵嘉一把丢开他，命人将市僮的豪强子弟和健仆捆在船身两侧，一路拖着向前，任其呛水扑倒，只要不被淹死就成。</p>

“带路。”</p>

对于赵嘉的命令，田家子十分配合，另外两人却是一动不动。</p>

公孙敖大怒，挥起刀鞘就要往下砸。</p>

赵信拦住他，抓住一人的髻，当场将他按进水里。任凭其如何挣扎，手中力气始终不减。认为差不多了，将人提起来，待缓过两口气，再一次将人按入水中。</p>

换做以往，这都是豪强惩治田僮的手段，如今因果循环，全都报应在他们自己身上。</p>

赵嘉不说停，赵信就不停。</p>

几次同强敌厮杀，从刀光剑影中活下来，面对此等恶人，少年们从不会心慈手软。</p>

目睹同伙一次又一次被按进水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挣扎逐渐减弱，余者终于胆寒，颤抖着跪在水中，愿为赵嘉带路。</p>

“早点合作多好，省得麻烦。”赵信冷笑一声，松开手，踢了踢半死不活的豪强族人，冷声道，“起来，带路！”</p>

船队涉水而行，于午后靠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