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鲜花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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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蓬想过很多种可能, 她会与沈约在哪里重遇，她想她运气好的话，会在第一站回宁波的时候就见到他，如果他还在宁波的话。</p>

她想, 运气不好的话，她也能在宁波见到他，或许他已经娶了徐娘子，宁波烟波楼的花魁, 徐乐乐。</p>

她从未想过她会在霍韬的府里见到他, 当着霍韬的面，她是个男人，而他成了唐家三小姐的夫婿。</p>

崔蓬觉得人生有点多云，也多阴, 不晴。</p>

“阿......”沈约似乎是想唤她，可后头又来了个人，一个令人没法子拒绝的人。或许不是没人不想拒绝他，而是没人敢拒绝他。</p>

穿一身藏青锦袍的中军大都督唐纵从外头进来, “哟, 国公爷这里好生热闹啊！”</p>

见来了贵客，霍韬只得亲自招待, “贵客临门, 我说怎么早起时听见了喜鹊叫呢。”</p>

“国公爷客气了。”</p>

“大都督客气。”</p>

唐纵年纪不轻, 也不会太老, 沈约今年三月里刚刚过了三十岁的生日, 崔蓬则与他们的嘉靖皇帝一样，今天就是嘉靖十六年八月初十，她与嘉靖帝一起过他们三十岁的生日。</p>

至于霍韬，沈约记得他长自己五岁，也就是说，霍韬今年三十五了。</p>

再说回唐纵，别人不知道他多大，舒芬却知道他多大，因为唐纵与舒芬是一年生的，舒芬多年在翰林院建树平平，每逢回家，家里就有人念叨：“瞧唐大都督，你们一年生的，月份都差不离，怎么人家都当了延绥总兵官，你还在翰林院是个侍读学士？”</p>

舒芬心里烦得很，他在翰林院没有起色，原因有很多，唐纵现在官居一品，原因也有很多，他觉得他与唐纵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家里人拿出来说的点就是，你与唐大都督是一年生的。</p>

我呸！一年生的怎么了，还有人和咱们皇帝陛下是一年生的呢，难道那些人都成了万岁爷吗？</p>

舒芬一见到唐纵，心情就起了一些微妙的化学反应，他与唐纵没有私仇，但总被家人拿来比较，此刻见到人，怨念被勾起，开始心中赌咒。这么一勾和皇帝同年生的人，便祸及到了崔蓬，崔蓬低声打了个喷嚏，惹得沈约和霍韬都看过来。</p>

沈约张着嘴，本想关怀，唐纵却瞥他，霍韬道：“怕是热感冒了，我叫人上些冰。”</p>

其实霍家的花厅里四角都是冰块，用大缸盛着，屋里一片凉爽，唐大都督在左第一位上坐了，说：“这位兄台瞧着身子弱，细胳膊细腿儿的，似个姑娘一般。”</p>

“他是......”舒芬要插话，唐纵瞥他，“哟！咱们舒大学士也在这里啊。”</p>

唐纵纯粹是恶心舒芬，他与舒芬自幼相识，唐纵的母亲与舒芬的母亲还是表姐妹，姐妹俩在没出闺阁的时候走得亲近，后头各自生了孩子，还是同年生的，更显巧合。</p>

唐大都督今年三十有六，舒学士也是三十有六，但舒芬在翰林院混迹多年，连个正五品的大学士都没当上，现在还被杨宝儿那一批后起之秀追了上来，唐纵这么一逗舒芬，舒芬就快炸毛了。</p>

“今日欢喜，不如就由霍某做东，请各位贵客吃餐饭如何？”霍韬破开僵局，唐纵和沈约是僵局，舒芬和唐纵是僵局，再就是......霍韬眼光扫了崔蓬一眼，笑道：“崔公子初来我国，怕是吃不惯我们的饭食，我请厨子给崔少爷特别做一桌朝鲜国的饭食怎么样？”</p>

霍韬假模假式，沈约心念三转，舒芬和唐纵倒是响应，“这倒是新鲜，那就这么办吧。”</p>

舒芬本就是霍家常客，想不到唐纵也是个自来熟，自顾自答应了，他不理沈约，只同舒芬斗嘴，“我说舒大学士啊，你们翰林院最近是不是很清闲啊？”</p>

舒芬四处寻点心，道：“我不想和你说话，我要吃小方糕。”</p>

沈约与崔蓬在一边坐着，崔蓬正在欣赏霍家的收藏，霍韬花厅的桌上摆着一本《录鬼簿》，崔蓬拿起来看，后头有人道：“崔公子初来乍到，想不到还能看懂我大明朝的文字？”</p>

崔蓬扭头，唐纵望着她，唐大都督笑嘻嘻的，“没什么，许是崔公子家学渊源，合理，合理。”</p>

崔蓬垂着眼眸，心道，这中军大都督好难缠，不如跟霍韬告个别，下次再来好了。</p>

不想霍韬张罗得起劲儿，他从外头进来，嘴里道：“厨子都找来了，包办是正宗朝鲜饭食，若是还有偏差，他那店也别开了。”</p>

唐纵笑眯眯的，“咱们谁都没去过朝鲜国，正宗不正宗谁知道，除了崔公子。”</p>

崔蓬也是笑，没有答话。她怕那位中都督一时兴起，叫她教他们说朝鲜话就不好了。</p>

所幸唐纵也没提这要求，他好像对学甚么劳什子朝鲜话也没甚么兴趣。霍韬是最会玩的，见大家都无所事事，便提出要摸牌，霍镇国公说：“我前些日子新弄来一副骨牌，和田玉做的，今日让唐大都督开封，带着咱们赏玩赏玩？”</p>

“哧哧”，唐纵被霍韬言语逗得笑，便顺接道：“那就来吧。”</p>

摸牌，摸骨牌，其实崔蓬不太行，过去在卫所的时候，刘若诚和米千里都是骨牌高手，尤其是刘若诚，不知道他是不是秦楼楚馆混久了，吃喝嫖赌无一不精。</p>

霍韬令人将骨牌拿出来，唐纵先坐下了，舒芬在他左手边坐下了，舒芬是唐纵的上家，唐纵心中好笑，舒芬心道，平日压不着你，这牌桌上能压你一筹也是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