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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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迅进门和肖宇成打了照面, 两人都是一愣。</p>

张迅心里称奇，这还是第一次在唐朵的屋里见到外人，还是个男人。</p>

唐朵从门后拿下一个背包, 翻出苗小的学生证, 一边介绍说：“肖宇成，我妹夫, 仁爱医院急症科大夫，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就找他。”</p>

张迅立马“呸呸呸”了三声，跟肖宇成打了个招呼。</p>

唐朵将学生证递给张迅，又对肖宇成说：“这是张迅, 我现在工作的同事, 也是本地人。”</p>

肖宇成朝张迅点了下头，问：“你们是同事？什么工作？”</p>

唐朵没接茬儿。</p>

张迅见状, 也不敢多嘴，他们这行本来就不能到处张扬，理解不了的还以为是偷鸡摸狗骗人的勾当。</p>

沉默两秒, 唐朵抬了抬眼皮, 问肖宇成：“你还有事？”</p>

肖宇成一顿, 面不改色地说：“有，我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p>

话落，也不等唐朵说话，转身就拐了进去。</p>

洗手间的门刚合上, 张迅就凑到唐朵旁边, 小声说：“以我男人的直觉告诉你, 他不是尿急。你猜，他能翻出什么？”</p>

唐朵一手撑着台子，慢条斯理的说：“卫生巾，卫生棉，眼药水，隐形眼镜，护肤品，手纸，洗水，沐浴乳……”</p>

张迅翻了个白眼，将唐朵打断：“行了行了，我说，他真是你妹夫？”</p>

唐朵扬了扬眉，几个意思？</p>

张迅又问：“他对象就是你那个做电台主播的妹妹，唐果？”</p>

唐朵：“我就一个妹妹。你到底想说什么？”</p>

张迅：“哦，我就是好奇，怎么这么长时间，你家里就这个妹夫来看过你，看你好像还有点防着他。”</p>

唐朵垂下眼皮静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记得你提过，你家里有个远方表弟，很讨厌，四处惹是生非，还被仇家追着打上门，给家里惹了不少麻烦。他现在人呢？”</p>

张迅一愣，没搞明白怎么话题绕到这里，却还是说：“跑路了吧，好几年没见着人了，他爸妈都说就当没生过他。”</p>

唐朵“嗯”了一声，抬眼，漫不经心的笑了：“我在唐家，就是你那个远房表弟一样的存在，又作又闹，闹的家宅不宁。不过，我没等我养父母下逐客令，就自我放逐了。”</p>

张迅听傻了。</p>

隔了一会儿，张迅才琢磨过来：“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你高中还拿过区里的辩论赛一等奖？”</p>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唐朵听的怔住，这事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张迅居然知道？</p>

“你怎么知道？”</p>

“嗨，你那时候可是你们学校的资优生啊，尖子人物，我们学校好多男生都在聊你，我想记不住都难。后来看你和我考上一个大学，我还吃惊呢，你的成绩不应该啊！就是一直没好意思问你。”</p>

唐朵笑了。</p>

张迅也有不好意思的事？</p>

唐朵说：“学习好和闹事作死之间冲突么？我那时候就是又爱学习，又爱闹事。后来想还是专心一件事的好，就把学习放下了，成绩自然下滑。”</p>

唐朵的语气半真半假，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p>

张迅一阵无语，气氛也有些尴尬。</p>

张迅又把话题转开：“哦，对了，我还记得当时好多女生天天聊你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叫什么xiao什么netg的……”</p>

说到一半，张迅把自己说愣了。</p>

他有点恍然的看着唐朵：“靠，不会就是你妹夫吧？”</p>

唐朵扫了他一眼，安静的喝水。</p>

张迅还没完了：“你们家这剧情走向可真够逗的啊，两个都是学霸，都是风云人物，居然没搞在一起，诶，是你给你妹妹牵的线？”</p>

这要是换做以前，唐朵一定给张迅两句。</p>

但今天，她却有耐心解释：“哦，我当时以闹事为主，喜欢的人比我还能闹，全区第一扛把子，帅的天怒人怨，我一眼看见他就拔不出来了。”</p>

张迅：“……”</p>

……</p>

两人正在东拉西扯，洗手间里传来冲水声。</p>

张迅非常识相的将话题打住，突然想起来正事，便从身上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唐朵面前的台子上。</p>

唐朵用手指“哗啦”着：“谁啊？”</p>

张迅：“车行老板，手艺特别好，你下楼去看看你的车，整的跟新的似的。他说，要是这辆以后再保修，或是将来不想要了要出售，随时联系他。”</p>

唐朵低头一看，名片上只有座机电话。</p>

张迅说：“哦，他把自己的手机号写背面了。”</p>

与此同时，肖宇成也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结账小票，皱着眉将小票往唐朵面前一放。</p>

“你到底回来多久了？这张小票是一个月前的。”</p>

小票是买洗水给的，和备用的洗水放在同一个塑料袋里，一直没扔。</p>

唐朵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抬起眼皮。</p>

“三年。”</p>

肖宇成愣住：“什么？”</p>

唐朵：“我说，我回来三年了。”</p>

“你……”</p>

肖宇成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朵，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伯父、伯母、果果都一直惦记着你，哪怕就是过年过节……”</p>

唐朵依然是那副样子，打断他：“那你就去告小状啊，看着他们伤心、难过、失望，你记得多安慰两句。”</p>

“你！”肖宇成被她那副样子活生生气着了，脸上涨红。</p>

唐朵却气定神闲的喝着水。</p>

她料准了肖宇成一个字都不会说，他不爱挑事，更不爱善后别人挑起的事，除了医学，他别的方面都不行，而且为了不让他爸妈和果果伤心、难过、失望，他还会帮她遮掩。</p>

自然，唐朵也知道，她也不能太硬，要让肖宇成给她铺台阶，她先要让他下的来台。</p>

于是，静了片刻。</p>

唐朵把头转了回来，低声道：“我为什么不回家，原因你最清楚。等过几天，我就回去看看。还有，我今天很累，不想谈家务事。”</p>

唐朵口气一软，肖宇成也没那么生气了。</p>

他想了想，先前唐朵才跟一个流氓打了一架，这两天身体又虚，加上本身脾气就大，他是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跟她对着干。</p>

想到这，肖宇成也退了一步：“我暂时不会告诉他们，先等你回家。今天的事，我就当不知道。”</p>

唐朵瞅着他，笑了，这还是肖宇成进门以来，她脸色最好的一刻。</p>

只是那朵笑容昙花一现，接着她目光一转，就没好气的瞪向一直站在边上旁听，脸皮又厚又不害臊的张迅。</p>

唐朵：“你怎么还在这里？”</p>

……</p>

张迅正听得兴致盎然，突然接收到唐朵的眼刀，嘿嘿干笑，指着名片说：“我这不是还得嘱咐两句吗……哦，那车行老板说了……”</p>

唐朵将他打断：“以后保养，将来变卖，都先找他对吗？”</p>

张迅接着笑。</p>

“行了，我知道了。”唐朵边说边拿起名片，反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手机号。</p>

“我如果……”</p>

只是一看之下，话音顿住。</p>

唐朵脸色一变，盯着那字迹。</p>

龙飞凤舞，一串数字像是散了架。</p>

而且它们的排列，她做梦都忘不掉。</p>

前面是138，后面是她的出生年月日。</p>

号是她买的，当时用了半年的零用钱，加上手里攒的，一共两万多块，才说服原来的机主把号卖给她。</p>

见唐朵脸色不对，盯着那名片不说话，肖宇成和张迅也看出点端倪，肖宇成没等张迅开口，就先拿起名片看了一眼。</p>

这串号码他看不出什么。</p>

他又翻过来看了一眼。</p>

——征程车行。</p>

征程……征……程……</p>

肖宇成也愣了，隔了几秒，他问张迅：“车行老板是不是姓程？”</p>

张迅点头：“对啊。”</p>

张迅又看了看两人：“你们认识？”</p>

唐朵将名片抢过来，随便一揉，扔进垃圾桶。</p>

“不认识，车也不卖。”</p>

唐朵立在垃圾桶前静了一秒，说：“你俩该走了。”</p>

肖宇成和张迅互相看了一眼，再迟钝也能嗅到屋里不同寻常的气氛，谁也不愿意留下当炮灰，很快就一前一后出了门。</p>

……</p>

门板合上。</p>

唐朵一个人靠着案台，眼睛瞪着那个垃圾桶，怔怔出神。</p>

程征，小坦克。</p>

他们从小就认识，在立心孤儿院。</p>

……</p>

唐朵一岁的时候，的亲生父母死了，她成了孤儿。</p>

后来长大点，才听说她父母生前不是安分守己的人，惹了一些事，死后那些亲戚也不愿意收养她，就把她扔在孤儿院。</p>

立心孤儿院成了她的家，在里面混的风生水起的孩子王程征，就是她第一个家人。</p>

到了十二岁，唐朵才被唐家夫妇领养。</p>

唐朵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唐家夫妇要领养一个已经懂事的孩子，一般人都会选择更小的孩子，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教，而且记不清事儿，将来长大了也不会因为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就跟养父母生疏。</p>

况且，唐家夫妇原本就有一个女儿了，并不是不能生育。</p>

再后来，唐朵长到十七岁。</p>

她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尖子生，经常代表学校却参加各项比赛，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她。</p>

自然，这些都是表面的。</p>

她骨子里就不安分，继承了她亲生父母的基因，叛逆，反骨。</p>

……</p>

直到十七岁那年春天，唐朵遇到一个人。</p>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比她大几岁，酷酷的，一身腱子肉，脾气很冲，□□骑着重型机车，经常到她的补习班门口等人。</p>

唐朵最初不知道他等的是谁，扫了一眼就往家走。</p>

没想到，他却溜达着机车，开着龟跟着她，一跟就是一路。</p>

唐朵这才知道，他等的是她。</p>

可唐朵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法问，他们又不认识，就怕问了就扯不清了。</p>

结果，唐朵不问，那个男人也不提，就那么跟着，一路走，看着她回家。</p>

等唐朵进门，男人都没吭声，只有从窗户外传进来的机车引擎的轰隆声。</p>

……</p>

就那样，一次，两次，三次，许多次。</p>

那天的事，一直在重复。</p>

唐朵也渐渐习惯了晚上回家，身后跟着一个高壮的影子。</p>

直到有一天晚上，唐朵走出补习班，没见到人，反而愣住了，不自觉的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瞪着空气呆。</p>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像个神经病。</p>

几分钟后，唐朵在心里骂了一句“傻逼”，就走了。</p>

结果就是这迟疑的几分钟，她迎面就遇到了一个流氓。</p>

那流氓唐朵见过好几次，也都是在晚上，有时候会打个照面，知道那个人就住在附近，高中就辍学，没有正经工作，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四处占小姑娘便宜。</p>

那流氓也跟唐朵搭讪过，唐朵没理。</p>

这天晚上，她心里有事，走得很慢，根本没留意被流氓盯上了，直到被捂着嘴拖进小巷子里，她拼命挣扎，跟对方撕扯。</p>

但这种事到底是第一次遇到，唐朵再机灵，再狠，再会打架，也架不住对方手里有刀，还仗着力气比她大，一番纠缠后，她很快就不是对手。</p>

唐朵被打翻在地，脸上肿着，身上衣服也碎了，肩胛骨上还挨了一刀，双手因为要抢对方的刀子也被割的全是血。</p>

唐朵趴在地上，几乎要昏过去了。</p>

她用尽全力，握住地上的一片碎玻璃，用力捏在手里，让那玻璃扎进肉里，用那钻心的疼让自己清醒。</p>

她对自己说，只要这个流氓把裤子脱了，露出那玩意，她就下手。</p>

这么锋利，一定能割断。</p>

想到这里，唐朵冷静下来，闭上眼，听对方的动静。</p>

那个流氓以为唐朵晕了，就放松了警惕，嘴里骂骂咧咧的开始解裤子，很快撸到膝盖下，然后把唐朵翻了个个儿，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就要逞凶。</p>

唐朵只觉得下身一凉，流氓挨上来了，她就知道机会来了。</p>

谁知她正准备反击，身上突然一轻，只听流氓突然嗷了一声，很快就被一股蛮横的力道架走了。</p>

来人力气贼大，勒着他的脖子一路拖动，流氓根本无反击之力。</p>

唐朵倏地睁开眼，爬着坐起身，靠着墙，警惕的瞪着那边，只见流氓被一个又高又大的黑影拖进漆黑的小角落，空气里响起一记记重拳声，每一下都像是能砸断人的骨头，听的人憷。</p>

到最后，那个黑影还捡起一个又粗又大的木棍，朝那个流氓腿上重重一击。</p>

“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断的是木棍，还是人骨。</p>

唐朵用尽全身力气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突然踩住了一个东西。</p>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钥匙，末端还挂着一个钥匙扣。</p>

唐朵认识这个车牌，这是机车的钥匙。</p>

她飞快的抬头，喊道：“把他打死了，你也得坐牢！”</p>

唐朵的声音很沙哑，可她知道，他听见了，因为那重击声没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个流氓在□□，说明人没死。</p>

接着，她就看到那个高大的黑影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穿着皮衣，喘着粗气，额头上和脖子上全是汗，肌肉绷着，脸色黑沉。</p>

唐朵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挪不开眼。</p>

……</p>

他走到她跟前，一步的距离站定，当着她的面脱下皮衣外套，往她身上一罩。</p>

那外套上也有汗味，还有皮子味。</p>

他说：“你的衣服破了。”</p>

唐朵低头看了一眼，何止破了，简直快要裸奔了。</p>

等她把外套穿好，他就率先往巷子口走。</p>

她跟上去，相隔一步，谁也没有说话。</p>

直到走出巷子，他重新骑上车，指了指后座，说：“上来，带你换身衣服。”</p>

唐朵瞄了一眼那座子，后座抬得特别高，她一坐上去，就得贴上他。</p>

他看出唐朵的犹豫，笑了：“你还有别的选择？”</p>

唐朵看了他一眼，抬脚上车，还没坐稳，引擎就动了。</p>

她别无选择，随着惯性往前扑了过去，加上他度太快，她得用力抱着他的腰才不会摔下去。</p>

等到了地方，唐朵的头都吹飞了。</p>

下了车，四处一看，像是个居民区。</p>

他很快进了一户人家，又很快出来，扔给她一身衣服，指了指旁边的公共厕所。</p>

唐朵进去换上，出来的时候手上只有一个书包。</p>

他问：“校服呢？”</p>

唐朵说：“扔了。”</p>

然后，她又盯着他的车多看了几眼。</p>

他斜跨在车上，扬扬下巴，有点拽：“这车牛逼吧？”</p>

唐朵眉头皱了皱，抬眼：“不牛逼。”</p>

他一愣，没想到是这个答案。</p>

唐朵抿着嘴，经过深思熟虑才说：“你的车技不好，它挥不出来。”</p>

他说：“靠！我刚才救了你！”</p>

唐朵点点头：“谢谢你。”</p>

“……”</p>

“我该回家了。”</p>

“……”</p>

“你送我吧。”</p>

他终于出声：“不是说我车技不好？”</p>

唐朵：“我有别的选择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