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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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 沉重, 一波一波的挤压让贺兰叶的心跳难以维继。恍惚，混沌，她已经陷入最孤立无援的绝望之中。</p>

模糊的意识中, 一只强有力的手掌划破水波, 一把稳稳搂在她腰间。</p>

那人的气力很大, 把毫无挣扎之力的她轻轻松松搂紧怀中，早已失去一切力量的她犹如轻飘飘的藤蔓，依附在那人的强劲的臂弯中，感受着一层层水浪不停划破涌来的强壮冲击，两个人紧紧相拥着冲破水面。</p>

随着‘哗啦——’一声水波被强烈冲击荡漾开的水声, 贺兰叶长时间的窒息后, 她终于呼吸到了一口空气, 她脑中一片混沌，本能的攀附着她身边的支撑，黑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的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心跳像是被拨动了一般如擂鼓般急促紊乱。</p>

她的手紧紧搂着同样湿漉漉的那人肩膀, 因为呛水而不断咳嗽, 被她扶着的人僵硬了片刻，伸手给她拍了拍后背。</p>

贺兰叶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睁开眼, 额前碎上滴落的水珠滚落在她的鼻尖, 她抬手摸了去, 有气无力道：“多谢了。”</p>

“客气。”抱着她的人一身金钗罗裙泡了水，堆云髻散落垂在湿漉漉的肩膀，轻薄纱衣紧紧贴着他的身躯，勾勒出一个有棱有角的躯体。</p>

他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被水一泡，如今成了花脸，他倒也没有在意，搂着贺兰叶踩着水，试图带她游到旁边一个单独小舟上。</p>

“等等！”贺兰叶却拉住了想要带她一起游的柳五，抿着唇，她湿漉漉的脸上略显尴尬，也不敢纠结，飞快小声说道，“先别过去，我……我衣服松开了。”</p>

她如今浑身全湿透了，之前在水中挣扎时，没有勒紧的小衣直接滑落，导致她一直紧缚的胸此刻只有两层薄薄的衣服裹避，却也无法遮挡其轮廓，在湿漉漉的衣衫下，一览无余。</p>

抱着她的柳五浑身一僵，他几乎是在瞬间松开了紧紧搂着贺兰叶的手，下一瞬，失去了支撑的贺兰叶差点又一头滑进水中，还好他反应快，在贺兰叶身体一沉时赶紧抓住了她，一用力，把人抱了个满怀。</p>

猛地被松开的贺兰叶心里一个咯噔，刚要感受痛苦绝望的时候，还好有惊无险被拉了回去，她感觉到这个重新抱住她的怀抱摇摇欲坠，几乎又有要松手的架势，贺兰叶无声呻|吟，生怕眼前浑身僵硬的柳五再松开一次，把她这个北方长大的人重新扔进毫无依仗的水中，为了小命着想，她直接揽住了他的腰，死死揪着他衣服。</p>

附近的画舫上还有声嘶力竭的重叠在一起的鬼哭狼嚎，她远远抬眸扫了眼，只见不远处画舫船舷上爬满了人，其中还有尖叫不断的奇华和嘶吼着的齐洵，万分焦急。</p>

这副模样，想必奇华也没有料到吧。</p>

贺兰叶刚想动，就被柳五一巴掌拍在背上，他压低了嗓子有些冷厉：“别瞎动！老实待着！”</p>

她一愣，柳五这有些异样的态度让她有些茫然，她看着柳五那张被妆容弄花了的脸，看不见好笑，只看见了一层冰霜。</p>

他在生气？</p>

怎么又生气了？</p>

贺兰叶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吐了一口气，只觉着莫名其妙的茫然。</p>

水波在一圈圈荡开，来回起伏不平的湖面上下饺子似的跳下来许多人，口中喊着，奋力朝他们游过来。</p>

贺兰叶紧紧抓着柳五，她的身体在水中不断随着波浪晃动，只能依靠着稳健的柳五固定身体，她的视线透过柳五的肩膀看见后头画舫上跳下来的随从，脸色一变。</p>

不能让他们过来！</p>

不等她出声，只见搂着她手脚僵硬的柳五回过头，凌厉的朝着身后呵斥了句：“不许过来！统统退回去！”</p>

他的声音本就有着如琴弦撩拨般的清灵，在没有压抑怒意提高了声音的情况下，充满锋利气息。</p>

那些正要游过来的人明显被他这一声给吓住了，踟蹰不前，纷纷回头去看画舫上的主人。</p>

画舫上船舷趴着的奇华哭哭啼啼指着贺兰叶这边，拔尖了声音：“别管她！去救松临哥哥！”</p>

那些人自然听从奇华的指挥，继续朝着贺兰叶方向过来。</p>

贺兰叶浑身紧绷，被陌生人可能撞破她秘密的紧张传递她全身，她头皮麻，抓着柳五的手忍不住用劲，抠到了他背脊。</p>

柳五呆滞了片刻，下一瞬，他猛地一用劲，把还和他身体有一两分空隙的贺兰叶抱紧，瞬间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的缝隙。</p>

贺兰叶猛地感受到一个冰冷而带着一股压抑着的炙热的怀抱，身体与身体紧密接触的无隙让她浑身传递着一种血液跳动的炙热感，她呼吸一滞。</p>

水波在不断摇晃，浮在水面上的两个人额头间不断渗落的水珠滴在他们的眉间脸颊，让贺兰叶有种恍惚的错觉。</p>

她只是眼前一个恍惚，就立即收了心思，眼下的她没有半点时间可以浪费，不远处的那些随从们已经快要游过来了！</p>

贺兰叶吸了一口气，反手紧紧搂着柳五的腰，同时抬手把柳五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彻底调转了一个体|位，面对着即将游过来的那些人，气沉丹田，用粗迈的声音怒喝道：“停下！”</p>

贺兰叶的怒喝在这些人眼中比柳五的话有分量的多，为的距离贺兰叶还有不足一丈远，闻言赶紧停了下来。</p>

贺兰叶按着柳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能感觉到柳五静静靠在她肩头，灼热的鼻息喷在她肩膀上的温度，在浑身湿透一片濡湿中，带有一份别样的痒，让她难以忍受的想要逃离。</p>

她微微吸了口气，目光沉着投向不远处的画舫：“齐世子！劳驾扔两件衣服来！”</p>

她也好，柳五也好，绝对不能被这些人近距离看到。</p>

画舫上的齐洵手忙脚乱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又呆住了，对着贺兰叶扯着嗓子吼：“我怎么给你啊！”</p>

贺兰叶的目光落在了她来时划过的小船，对齐洵吼了句：“扔到那个小船上！”</p>

齐洵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把自己的外袍扔进去后，还剥了几个妓子的外纱全部揉成一团，让他随从把小船推过去。</p>

贺兰叶紧紧盯着，等小船距离近了，她够得着了，立即让那些人退后。</p>

她的顾虑落在别人眼中，就成了为柳五担忧，泡在水中的随从们也都知道好歹，统统撤退了回去。</p>

湖面上泡在水中的人只有他们新婚夫妇二人，一阵凉风吹过，浑身湿冷的贺兰叶狠狠打了个寒颤。</p>

她忽地想起来，柳五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在这么冰冷的水中泡着，到底不好，现在不能再耽误了，必须赶紧上船。</p>

她伸手去勾了勾，摇摇晃晃的小船中团着的衣裳倒是多，她一把抓过来，从柳五的背后开始裹，把他牢牢实实裹好了。</p>

一直没有动过的柳五这会儿才慢吞吞抬起手，把甩到背后来的衣摆抓住，缠在了贺兰叶的后背上。</p>

身上有了一层衣裳，贺兰叶就松了一口气，感觉她整个人都有了安全感，混沌麻木的思绪也重新开始运转。</p>

小船不大，几乎是仅能容纳一人的空间，贺兰叶看着这条小船，松开了按着柳五脖颈的手：“你先上去。”</p>

她必须要考虑到柳五的身体，选择一个合适的方式来把眼前的境遇转变。</p>

柳五抬起头来，他的手依旧揽着贺兰叶的腰，侧眸看了眼小船，冷静道：“不用分先后，我们都可以一起走。”</p>

“嗯？”贺兰叶又看了眼小船，这个空间的确很狭小，就算她和柳五都不是五大三粗的人，也难以一起挤上去。</p>

柳五却没有给她解释，只是松开了一只手，单手撑着小船的船身，另一只搂着贺兰叶的手猛地使劲一提，同时用力一撑，直接把贺兰叶从水中拎起，自己则借着这股力跟着起身，两人一道跌入了大幅度晃动不止的小船中。</p>

柳五的这一番动作太快，加上他的故意遮挡，落在外人眼中，就变成了贺兰叶力带着他一起跳出的水中，完全遮盖了自己。</p>

贺兰叶一时不察，被柳五整个人提起摔进了船身中，不等她有所反应，柳五又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好在他理智还在，双手撑在船板上，虚虚环着贺兰叶，并未有身体上的接触。</p>

她含在舌尖的话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p>

两个人无法在狭小的船身中有任何幅度的动作，特别是眼前这个样子，让贺兰叶颇为头疼。</p>

“你别动……”柳五扫了一眼远处，低声对贺兰叶说道，“我来划船，保持这样就能靠岸。”</p>

贺兰叶抬起头一眼就看见柳五那张妆容完全花了的脸，偏生他一脸的严肃，融合在一起，让她终于有了一分轻松之感。</p>

“还是我来吧。”她小心往前缩了缩，小船一晃，她赶紧停下，然后示意柳五趴下，“怎么也不能让你这个新嫁娘划船啊。”</p>

而且就柳五现在的这个鬼样子，让人看了去，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儿来。</p>

还是她来比较好。</p>

贺兰叶从柳五身上剥下来一层衣服，刚要往自己身上裹，却被柳五一把按住：“换一件。”</p>

“嗯？”贺兰叶定睛一看，她手上拿着的杂蓝色的袍衣，好像是齐洵身上的那件。</p>

她拿这件，也是因为只有这个是男装，穿在她身上适合。</p>

柳五却强硬地把衣服抽回来，把他身上裹着的两层纱衣递给了贺兰叶：“穿这个。”</p>

贺兰叶眉头高高挑起，慢吞吞问：“……你这是，不许我穿齐洵的衣服？”</p>

所以柳五之前说对齐洵毫无感觉，到底是真是假？</p>

柳五脸色一僵，他侧过头去，别别扭扭道：“说这个作何，先穿上再说。”</p>

贺兰叶知道这会儿不是细说的时候，毕竟两个人都还是湿漉漉的，再加上不断吹来的风，越早离开这里才是她当下该做的。</p>

她利落的把那三层纱衣裹在了自己身上，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之后，她对柳五比划了一下：“准备——翻！”</p>

小船猛地晃动，荡开一圈一圈激烈的波纹，久久才平息下去。</p>

此刻的船上，贺兰叶与柳五的位置再次生了转换，柳五僵硬着躺在船板上，贺兰叶两脚踩着船舷，裹着衣服拿着船桨毫不费力划了起来。</p>

在平歌湖中逗留太久的小船终于移动，带着一圈圈波浪朝着岸边靠拢。</p>

平歌湖畔早就被几家人围满了，眼见着贺兰叶与柳五过来，贺兰家的人连忙上前，把准备好的几件干衣服用一根竹竿远远挑过去，在船未靠岸时给贺兰叶多加了一层保护。</p>

岸边的公主随从们这会儿都围到另一侧即将靠岸的小船上，只有贺兰家的人七手八脚把裹着几层衣服的贺兰叶拉上来，然后面对裹着别的男人衣服的当家奶奶，下不去手了。</p>

最终，趴在船板上的柳五还是被贺兰叶好不容易拉起来，一上岸，就立刻把他塞进了停靠在侧的辇车中，用厚厚的毯子把人从头到尾裹了起来。</p>

柳五任由贺兰叶给他忙前忙后，只抬起了一点毯子，盯着贺兰叶轻声问：“你呢？”</p>

贺兰叶身上裹着几件衣服，宽大而颜色沉重，完全把她里头曲线暴露的身体裹了起来，一点都看不出性别的特征。</p>

她把最危险容易暴露的柳五弄好，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来，她稍微放了点心，闻言淡淡说道：“我去和奇华说说清楚。”</p>

今天奇华能闹这样一出，改明儿只怕还能闹出别的事端来。</p>

她太高估了奇华的理性，也太低估了奇华的任性。</p>

这样的奇华只要一直盯着她，她就如锋芒在背，难以松懈。</p>

她能够防御一时，总不能永远的防御下去，源头上的根源，该掐断的，还是要掐断。</p>

“等等，你别去，我去。”柳五一把按住贺兰叶，起身就要从辇车上下来。</p>

贺兰叶有些头疼：“你去不得，她现在只怕对你有不好的心思。”</p>

柳五出身丞相府，奇华公主都敢试图剥他衣服，用刀对着他，他的身份只怕在奇华眼中没有半点用处，而名义上顶着她妻子的柳五，在这种情况下只会是吃亏的。</p>

“你信我。”柳五想了想，对贺兰叶说道，“我的话……”</p>

“松临哥哥！”</p>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身后不远处传来奇华公主的哭腔，贺兰叶心一沉，一回头，就看见被侍女们簇拥着过来，泪眼婆娑的奇华。</p>

她咬着唇小心翼翼看了贺兰叶一眼，不住道歉：“松临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要逼你下水。我知道你是漠北人，你不懂水，我绝对不是有意害你的。”</p>

贺兰叶这次面对奇华一点都不客气，她把毯子扔回到柳五的头上，转过身面对着奇华，一双眼中满满都是冰霜：“你不是故意逼我落水，却是故意逼他……逼我的妻子落水！公主，你明知道他刚成婚，也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逼他，和逼我有何区别！”</p>

“不一样的！”奇华忍不住又哭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松临哥哥，我真的只是想吓吓她！都怪她，如果不是她，你就是我的驸马了！”</p>

“从来不会有这种假设存在！”贺兰叶看见跟在奇华身后赶来的齐洵，想到柳五拒绝齐洵时说过的话，也直截了当，“就算不是他，是别人，是世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是你——奇华公主。”</p>

奇华公主表情明显一呆，随之而来的就是汹涌而出的眼泪扑扑掉落。</p>

她身后的齐洵听到这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是一脸不是滋味。</p>

这时，被贺兰叶牢牢藏在身后的柳五慢慢掀开了一点毯子，露出他在衣服上擦干净了的脸，锋利的视线透过贺兰叶直直投向奇华，用清冷犹如冰冻过的声音对她说道：“奇华公主，我敬你是皇族，本不欲与你多有争执。只是你似乎太为所欲为了些。”</p>

本在贺兰叶的话打压中，整个人都丧了气的奇华，一听见柳五的声音，立即挺直了背一抹眼泪，指着他怒斥道：“都是你！姓柳的，我告诉你，识相点自动请辞回你的柳家去！日后我准许你一桩好姻缘！若是你不肯离去，就是摆明了要和我奇华作对，我必然不会让你好过的！”</p>

贺兰叶头疼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柳五。</p>

柳五也不甘示弱，高昂着下巴，面对奇华公主没有半分退缩：“公主这是要仗势欺人了？且不知你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哪里来的这份底气？”</p>

奇华指着柳五怒道：“你信不信，只要我与我父皇说一声，松临哥哥就是我的驸马了！”</p>

“哦？”柳五眸光一闪，嘴角却微微勾起，用略显嘲弄的声音说道，“既然公主这么有底气，不如回去先问问陛下，看官家他愿不愿意！”</p>

“你！”奇华只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历来被人捧着长大，斗嘴也只会最简单的仗势欺人，被柳五堵了回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指着他气得浑身抖，口不择言，“你会后悔的！你等着，我会让你整个柳家都替你承担！”</p>

“奇华！你在胡说什么！”</p>

远远地，一声青年的呵斥犹如一盆冷水狠狠浇在奇华公主的头上，她微微露出了一个慌乱的表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