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兵道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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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刘德景眉头紧锁，一脸茫然，看着突然溃散的队伍，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下意识地喃喃道。</p>

在他的面前，黑色的军队此时已然崩溃。失去了防御阵型，红军如潮水一般扑涌过来，所到之处，黑军尽皆被屠杀殆尽。即便只是幻想，但那漫天的虐杀惨叫之声，浓郁的血腥焦土之气，依旧让刘德景心神翻涌，差点没吐出来。</p>

“这……这就是战争……？”刘德景捂着嘴，脸色苍白，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中满是惊恐。</p>

对于战争，他有过无数次的幻想，也自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更多的却是豪情万丈的想象。然而，当他真正地面对战争的时候，才现自己是多么地天真。</p>

杀，听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字，然而那个举动，那个画面，那个结果对一个人所能带来的刺激，却远不是文字所能形容得出的。刘德景不是没杀过人，他的手中同样沾满了血腥。但那种恩仇一般的小打小闹，和眼前这宛若屠宰场一般的画面比起来，又怎么可能同日而语？</p>

看着自己的部队被无情虐杀，看到那些士兵看着自己那不甘和怨恨的眼神，刘德景只觉得一阵眩晕，他的心理防线都快崩溃了。</p>

他此时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精神也有些恍惚。士兵们的怨念犹如鬼语咒言，困扰着他的心，让他始终无法平静。</p>

看着刘德景这般痛苦的模样，长髯男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笑不怒，淡淡地喃喃道：“为将帅者，要想不败，必先败之。只有知道失败的恐怖，感受失败的恐怖，战胜失败的恐怖之后，站起来的人，才有资格踏上军神之路。小家伙，若想成前人不世之功，就得先经历前人未尝之苦，这便是‘忍’字的要义之一，加油吧。”</p>

杀虐，还在继续。</p>

万人的屠杀，又岂是那么容易结束的。每死一个人，来自那名士兵的情绪都会在刘德景的脑海之中走上一遍。</p>

这些士兵，人人都有家庭，人人都有挂念，人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梦想。虽说这些羁绊或大或小，但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对于这个世界的爱恋。而同样也正是因为这些强烈的情感，才使得他们在死亡之后变得无比愤怒哀怨，对刘德景错误的指示充满了指责。</p>

直到此刻，刘德景方才第一次真正明白了，到底什么是一军之帅。</p>

而即便他明白了，却也无力去承受这样庞大的一股压迫之力，使得他痛苦不堪，几乎快放弃了。</p>

“不要放弃，站起来。”这个时候，一个清爽柔弱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p>

刘德景几乎是一种本能，一脸颓然地抬头应声看了过去，只见一白面书生的幻影笑眯眯地看着他。</p>

“你……你是谁？”刘德景此时已经无力再去思考什么，只能下意识地询问道。</p>

“我是谁？我不过只是区区一蛟蛇幻影而已，不足挂齿。而你却是真龙之命，又岂能输在这种地方？”</p>

白面书生笑着摇头道，“现在我看到你，就如同见到了当年的他一般。若是再给我一世，我亦想再辅佐一人，使其威德加于四海。现在的你，所经历的不过只是区区一场虚无的败仗而已，算不得什么，又怎能被它击倒？”</p>

“可是，我……那些人……”白面书生一席话，让刘德景微微回过了一些神来，但是当他看向那些死尸时，却又一下哽噎，说不出话来。</p>

“男儿立于世，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为了保家，所以卫国，所以领兵者必须遵循天道大义。有大义护身，又怎么会怕人埋怨于你？”</p>

白面书生摇了摇头，说道，“面对死亡，不甘与怨恨，谁都会有。正因为小人物只能如此宣泄情绪，所以为将帅者，那些真的将天下扛于肩上的人，就必须肩负起这样的情绪。否则江山社稷，万民苍生，又怎么会如此之重？”</p>

白面书生的话，字字如金玉一般沉重，砸在刘德景的心中，激起滔天巨浪，将那原本如若顽石的阴霾一击而碎，也让他原本快若死水的心灵终于重新恢复了生气。</p>

“先生，谢先生教我！”刘德景看着白面书生，感激地跪在地上，连声道。</p>

白面书生微微一侧身，并没有受这礼，淡淡一笑道：“孺子可教，因此我才多言了两句。去吧，我们已是过去之人，而你还有着广阔的天地。我真想看看，现在的真龙之子，究竟能成长到什么地步？”</p>

“是！”刘德景也不多言，冲白面书生行了一个礼之后，再度回到了阵前。</p>

见此情景，白面书生点了点头，转身来到长髯男子身旁，抱拳鞠了一躬。</p>

“没想到你这个矫情的家伙竟然还会主动招呼小辈，倒是让人相当意外。”长髯男子淡淡一笑，说道。</p>

“未经雕琢的璞玉，任谁见了都会心动，何况还是已经光华初显的呢？”白面书生同样微微一笑，回道。</p>

“那你觉得他会怎么样？”</p>

“你呢？”</p>

两人的谈话点到即止，相视一眼，随即同时大笑了起来。</p>

而这个时候，刘德景硬撑着站回了原位，眼睁睁地看着万人被屠戮殆尽，再没有移开眼神，也再没有退缩。他就是要将这一幕死死地印在心中，没有任何理由，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这段经历，必会成为他一生重要的财富。</p>

为将帅者，只有将兵士性命担于一肩，知生命之重，方才能尽数挥士兵之力。以往的刘德景，只懂得以死物做推演，却从不曾接触，或者思考过兵士本身。这一场虚无的败仗，让他从根本上明白了，战争的根本，打的不是战术，不是谋略，也不是补给后勤，而是“人”！</p>

当最后一名黑军兵士死去，所有的兵士再度归位，又形成了遥河相望的两边。那让刘德景痛苦不堪的怨念此时方才尽皆消散，总算重获了清明。</p>

看着对方再度推进而来，刘德景这一次，心神稳定了不少。他默默地摇动着令旗，并没有像第一次那般贸然出击，而是先彻底安排好了一切准备。当他认为准备就绪之后，部队再度袭杀而出。</p>

看着刘德景的指挥，白面书生点头笑道：“这小家伙，论实力，远比当年同龄的你更强。你们这一脉如此霸道，对御战之道天赋如此高，真是让人又嫉妒又恨啊。”</p>

“话虽不错，但他还是太嫩了些。虽说他也算是初谙兵法之道，但依旧未能明白‘谋定而后动’的要义。看吧，尽管大有改观，但依旧免不了再吃败仗。”长髯男子淡淡说道。</p>

“话虽不错，但你花了三十年方才明白的道理，要一个不过区区十五岁的少年领悟，是不是太苛刻了一些？就不给点点拨？”白面书生不满道。</p>

“……嗯，你这么说倒也不错。”长髯男子略微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向着刘德景走去。</p>

此时的刘德景，果然又输了一阵。正如长髯男子所说，他这一次局面大为改观，但依旧感觉处处受制于人，最终还是不得已战败，又落得个士兵皆遭屠戮的下场。又是一次精神上的摧残，他的头跟要炸了一样。不过有过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他依旧强撑着顶了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