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二 往昔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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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明轩方才扭转了祭台，关闭了法阵，等如是将冒出火焰的开关给关闭了。从外面看也的确看不出什么，但是贸然砸开也不大好，万一里面有什么呢？</p>

燕开庭看出了付明轩的犹豫，便从芥子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好似印章一般的东西出来，道：“这是夏师做的最后一个玩意儿，说是能隔物视物，我以前也没用过，应该能有些用处。”</p>

说完，燕开庭就将那印章法器像印章一般印在了那祭台之上，突然，燕开庭整个人就是一阵抽搐，随后安静下来之后，燕开庭的眉头就皱了起来。</p>

“奇怪.....”</p>

燕开庭一阵嘀咕，付明轩在一旁问，“有什么奇怪？”</p>

燕开庭凝神定气，此时在他眼前显露的是这样一幅画面：四方的空间之内，中央有一个类似于灯台的东西，上面应是盛装着某种物品，但此时物品已经不见踪影，而在和灯台周围，则萦绕着一阵阵翻滚的暗银色物质，犹如流动着的水银，却在其中夹杂着黑色的颗粒。</p>

燕开庭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所看的一切，便将自己的意识从印章上抽离出来，将印章递给了付明轩。</p>

付明轩接过之后，印在了祭台上，也是微微皱眉。</p>

那灯台上原先一定是放置了什么东西，而那暗银色流转的物体应该就是守护那东西的。</p>

燕开庭想了想，道：“明轩，你可知那流转的可是什么物什？”</p>

付明轩摇了摇头，道：“不知，看来只有打开这个祭台看一看了。”</p>

说完，付明轩心下思索一番，便对着燕开庭道：“庭哥儿，我一会儿升起一道结界，你用泰初锤，将这祭台打下一个角来！”</p>

燕开庭点了点头，便在付明轩升起结界之后，手上现出泰初锤，朝着祭台的一个边角就锤了下去！</p>

燕开庭本就是天生蛮力，再加上泰初锤又是世上最坚硬之物，砰地一声巨响，吓得村镇中的村民都是一哆嗦，纷纷望了过来，只见一层看不见透明的光晕之中，祭台被燕开庭砸下一个边角下来。</p>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p>

一缕缕暗金色的说不清是气还是水的物质便在结界中流转了起来，付明轩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冰冷，彻骨的冰冷，这感觉，竟与那冰冷的火焰并无二致！</p>

燕开庭也伸手触碰了一下，只觉得这种寒冷深入骨髓，竟然让他打起冷噤，直感到一阵恐怖。</p>

“明轩，你感应到什么了吗？”</p>

付明轩皱眉，道：“恶意....”</p>

燕开庭也点了点头，道：“尽是恶意....这些，竟然全部都是来自于人的恶意！！”</p>

怪不得，从中释放出的火焰能让全村镇的人都充满了恶意，那种无端的恶意。</p>

两人相视一眼，便走到缺口处朝里面张望一番，只见那灯台静静矗立在中央，上面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p>

燕开庭挠了挠头，道：“这个东西，会是什么呢？”</p>

付明轩摇了摇头，道：“可能是妖神需要的某种东西吧，你看这东西被恶意包裹着，应该也是恶念的一种吧。”</p>

燕开庭虽然不知道，但付明轩心中却是明白的很，那妖神本身就是靠吸收恶念为生长，那么自然为了恢复自己，需要恶念的补给。可能是在这里盗取那东西时，启动了法阵，从而使这竹镇的村民也受到了影响。</p>

不过，要说是妖神无意为之，两人也不大相信。按照妖神那般诡计多端，应该是知道了后面有人会追来，于是能使个绊子就使个绊子吧。</p>

眼下，两人终于将竹镇之秘解开了大半分，虽然没有弄清楚妖神究竟偷走的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一是妖神的确是向着荆州方向，二则是妖神现在还未在巅峰状态，仍需要一些“补给品”。</p>

结界中，那些暗银色的物质仍然缓缓流转着，燕开庭道：“这东西流着也是害人，我便就此将其消灭了吧！”</p>

付明轩点了点头，道：“也好。”</p>

说罢，燕开庭的泰初锤上就现出滚滚雷火，烧灼在那些暗银色物质至上，没过多久，就完全消失在了结界之中。</p>

解决好这一切，两人向着竹镇的村民们大致交代了一番，付明轩便发出一道传讯符出去，向门内报告自己的追踪情况。</p>

而燕开庭，也趁付明轩不注意时，向孟尔雅发了一道传讯符，只是简单地告知她有关叶南霜的消息。</p>

荆州婺城，谢无想已经打算离开。</p>

在婺城呆了这几日，有关叶南霜的已然是全部知晓，就没什么好呆下去得了。再加上，谢无想的预感中，妖神的逃窜方向很可能就是朝着荆州婺城而来，自己身上，或多或少带着小有门的气息，如今在这里，已经是不安全。</p>

在离开的时候，谢无想去了一趟叶府，再次见到了叶尊。</p>

叶尊此时，比上次见时显得苍老许多，也没什么神采可言，只有再见到谢无想时，眼睛才亮了起来，远远地就迎了上去。</p>

“无想仙子，可是有我小儿的消息？！”</p>

叶尊一脸的着急，在谢无想面前全然不似一家之主。</p>

谢无想摇了摇头，道：“叶主莫急，按照我的推测，南霜弟子....也就是妖神，出逃的方向，应该就是荆州婺城，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乡。”</p>

叶尊脸上一惊，随即又显露出复杂的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毕竟，他只有这样一个宝贝儿子，但是，这个宝贝儿子还是不是自己曾经的那个儿子，就很难说了。</p>

想到这里，叶尊就是连连叹气，问道：“那无想仙子，小儿若是回来了，我，我这个做父亲的，又该怎么做呢？”</p>

谢无想深深望了他一眼，道：“想必南霜弟子已经不复以往，还请叶主多加注意才是。”</p>

说完，谢无想便走出叶府，叶尊站在门口，眼神怔怔地望着谢无想，只见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转角，随后腾空飞入云中，再也不见。</p>

抬头望去，婺城的天空有着清水一般的湛蓝，白云漂浮之间，照耀下清澈的阳光，叶尊仰着头，好似在天上见到了叶南霜的身影，又好似，那归来的人完全不识。</p>

另一边，半山腰的竹镇之中。</p>

付明轩和燕开庭两人与村民们告别，面对着两位看着年纪不大，修为却十分高强的少年，村民们都感恩戴德，不断道谢。两人好不容易走出了村镇，就跟逃也似的飞上天空，消失在云端。</p>

抱着冰灵，燕开庭与付明轩站在一剑光寒十九州上，整个剑身氤氲着白色光芒，变得有平时两倍大小，在天上飞行的速度十分快捷，燕开庭站在付明轩身后，仿佛若有所思。</p>

付明轩也感受到了燕开庭的心不在焉，便道：“庭哥儿，注意，当心别掉下去！”</p>

燕开庭一怔，赶紧回过神来，一只手就抓住了付明轩的衣角。</p>

也不知飞了多久，天渐渐的就阴沉了下来，远方现出一团一团乌黑色的积云，其中雷电交织，轰轰隆隆，就开始下着瓢泼大雨，两人赶忙降落在一个城镇，找了一间客栈就住了进去。</p>

客栈的小二看见二人浑身湿透，就赶忙为他们递上两块布绢，道：“两位公子，赶快擦一擦，可别着凉咯！”</p>

燕开庭接过布绢，一边擦身子一边四处望了望，只见这间客栈装修的不算精美，但也还算雅致，坐着三两桌吃菜喝酒的客人，身上都带着雨水，显然也是刚进来不久的。客栈大约有个三层，二楼和三楼是厢房所在之处。</p>

付明轩则是站在门口，朝外边张望着。倾盆大雨之下，整个城市都处于在一种看不清楚的朦朦胧胧之间，青檐碧瓦上跳跃着灵动的水珠，青石街道上缓缓淌水，路上早已没了行人，只剩下了噼噼啪啪的雨声。两人进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看清楚这座城市的名字。</p>

燕开庭擦干了身子，摆弄了一下自己散乱的发髻，便坐在靠窗边的一张桌子旁，招呼小二过来：“你们这城叫什么名字？还有，给我们弄几盘热菜和好酒来！”说着，燕开庭就从袖口里拿出一块沉甸甸的金子，砰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p>

看到这金子的刹那，小二整个脸色都变了，缓了一下，脸上堆笑，忙不迭地直点头，道：“回爷的话，本城名为泗水，因为东南方向靠着一道磅礴秦山，多有大雨，所以便得了这个名字！爷，小的这就给您弄点儿菜去！”</p>

“不忙！”付明轩也走了过来，坐在了燕开庭的对面，对着小二讲：“先不着急，我问你几个问题！”</p>

那小二脸上对着笑，别说是问他问题了，在这块金子面前，叫他跳舞都成！</p>

付明轩道：“你们这城，倒也是挺冷清的，平日里没有多少外人来吗？”</p>

小二笑着道：“哎哟，爷！我们这泗水城，七日里有四日在下雨，本来城市也不大，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权当做赶路人的歇脚之处罢了！人来的倒也是多，不过也就歇歇就走了。”</p>

“哦？”燕开庭听了，便问道：“那你们城里有什么大户人家么？比如城主府里住的是？”</p>

小二狡黠一笑，道：“大户人家自然是有的，可绝不是城主府的那位！我就偷偷与您二人说一下，这泗水城啊，上上下下可都是墨家的，至于那赵城主，也只不过是.....嘿嘿，您可明白？”</p>

燕开庭和付明轩相视一笑，心想这小二心思还甚为聪慧，说话分寸拿捏地极好。</p>

付明轩摆了摆手，就让小二下去，随即就撑着头，望着窗外的雨幕。</p>

燕开庭则是把玩着躺在桌子上的冰灵，一边挑弄冰灵的脚，一边望一望付明轩，仿佛有什么话憋在嗓子口，如鲠在喉。</p>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付明轩道。</p>

燕开庭手上动作一停，随即就望向付明轩，道：“那妖神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为何.....？”</p>

“庭哥儿！”付明轩望了过来，眼神庄严而肃穆，道：“你可否相信我？”</p>

燕开庭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自然是万分相信。”</p>

付明轩点了点，道：“那就好，那你变相信我，如今不告诉你，是因为害怕有损你的道心，毕竟，有些事情告诉了你，便在你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会让你去怀疑不该怀疑的东西。”</p>

难道不是吗？付明轩心想，若是燕开庭知道了妖神是来自小有门那么多代弟子的恶念，那燕开庭还会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吗？</p>

自己一路打拼到了小有门最核心的位置，自然有着磐石一般的意念，而燕开庭却不一样，燕开庭进入小有门，一是处于对自己的信任，二则是因为缺少一个去处。他是对小有门没有信念的，若是知道了妖神本就是来自于小有门，燕开庭还会继续在小有门修行下去吗？</p>

即使继续待在小有门，他的内心里还会和以前一般坚定吗？</p>

综合这些考虑，付明轩便对妖神的来处绝口不提。</p>

燕开庭深深望了一眼付明轩，叹息一声，道：“好吧.....我明白了。”</p>

就在这时，付明轩伸手在空中一抓，然后一道传讯符便出现在手里。</p>

“无想仙子？”付明轩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随之，付明轩更是神色一凛！</p>

在他接收到这封传讯符时，城里突然现出一阵波动，好似有人对此做出了反应！</p>

就像是本能的感应，那人并没有控制住，于是就像是水中的涟漪一般，虽是转瞬即逝，但是一点小小的波纹依旧是被付明轩所捕捉到了。</p>

不过付明轩却是没动声色，燕开庭却在听到了无想仙子这四个字时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站起身来，就往付明轩身边凑。</p>

“无想仙子说什么了？会不会是遇到危险了？！她不是去了荆州吗？！”</p>

看燕开庭这么激动，付明轩一脸无语，道：“无想仙子只是说她在荆州的调查已经完毕，已在返回途中。”</p>

燕开庭“哦”了一声，假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道：“那....我们会遇见么？”</p>

自己两人正在前往荆州的路途上，而谢无想却是在返回的途中....</p>

想到这里，燕开庭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拍桌子，道：“不好！无想仙子怕是要和妖神撞个正着！！”</p>

付明轩也是眉头一皱，妖神被封印在小有门这么多年，恐怕早已记得所有人的气息，若是和谢无想遇上了，谢无想恐怕是凶多吉少。</p>

燕开庭道：“要不提醒一下无想仙子可好？以无想仙子的实力，应该能够躲避过去。”</p>

付明轩点了点头，道：“也好，免得无想仙子遇上麻烦。”</p>

于是，一道传讯符便从付明轩手中发了出去。</p>

这一次，城中的那方力量应该是有所控制，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p>

这时，小二也将酒菜端了上来。冰灵一看到这热腾腾的饭菜，顿时两眼就放起光来，燕开庭惊恐的将它一把摁住，要是被冰灵盯上了，两人就又得饿肚子。</p>

而付明轩却是问起小二来：“你们这城中，可是有什么修道大户的？”</p>

小二一愣，随即道：“泗水城中向来不缺修行人士，但也没到人人修行的程度，要说大户嘛....自然是墨家。”</p>

付明轩点了点头，方才那阵波动是从城西传来，于是又问，道：“那墨府可在何方？”</p>

小二笑了笑，伸出手来向着窗外一指，正是城西方向。付明轩心下便了然，进了泗水城，等如是进了墨家的地盘。</p>

等到小二走后，燕开庭一手摁着冰灵，就对着付明轩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p>

付明轩略一沉吟，道：“这墨家对泗水城控制得似乎极为严厉，就连无想仙子发给我的传讯符，都还被他们先行感知了一遍。”</p>

燕开庭眉头皱了皱，道：“那他们应是知道我们来自小有门？”</p>

付明轩点了点头，也没说话，沉默了一阵子，两人便吃起菜来，还喝了一点热酒来暖身子。</p>

望向窗外，这瓢泼大雨仿佛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一直下着，两人望着窗外，心情就愈发沉重了下来。</p>

雨天也不是不能赶路，只是对于要御剑飞行的二人来说，还是太过于凶险了些。在雷雨天气，云层当中经常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凶兽以及特殊力量，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到密云闪电之间，与那些恐怖存在纠缠在一起。</p>

阴沉的天空之下，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层灰色当中，谢无想缓缓飞行于云层中间，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好似将她整个人握住一般，向下狠狠一摔，谢无想闷哼一声，整个人就从云间往下一坠，直直地摔在一片荒野之上。</p>

下落的瞬间，谢无想的眼前只出现了一片红色。</p>

血一般的红色！</p>

坠落在荒野上，谢无想仿若无骨一般，艰难地撑起身子，眼前那血红色的战袍，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p>

“妖神....”</p>

抬起头来，叶南霜那张邪魅的脸就出现在谢无想的面前。</p>

妖神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伸出手来，一道传讯符便出现在他的手上，随即他右手紧握，传讯符顿时就化作一道飞灰，消失在谢无想面前。</p>

“谢无想.....”妖神轻声道：“这么多年，几乎每个日夜都会见到的你，为何永远不变？”</p>

蹲下身来，妖神伸出手，轻轻抬起了谢无想的下巴，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面纱缓缓拿下。</p>

谢无想微皱着眉头，额头上沾了点尘土，但是依然不损那张绝美面容的惊艳程度，一双盈盈大眼之中，此刻依旧是令人彻骨的冰冷。</p>

被妖神捏住了下颌，谢无想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听妖神仔细端详着她，左看右看，道：“他将你造的这么完美又怎么样呢？谢无想，小有门的无想仙子...真是个笑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