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115）：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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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这边还得再从芷子从赵家回去说起。</p>

“娘！芷子回来了。”芷子一进垂花厅，发现母亲已经候在那儿，一脸凝重。</p>

“回来了？”秦玉凤上下打量了一下芷子，才问：“他们报官了没？”</p>

“这……”记得出门之前老夫人还有一点犹豫，芷子就拿她最担心的报官一事当了由头，说正好去交涉一下，乡里乡亲的没必要那么顶真，若是木子确实造成了损失，覃家可以包赔一切。不料一到那儿，尤其是见了那个赵二公子之后，竟然都已忘到了九霄云外，连忙把眼去找吴福：“吴大叔？”</p>

“看样是报了……”吴福上前一步，刚才芷子跟赵二公子上山搜查的空档，他又跑去坐在赵贵身边唠嗑，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暗示已经派人去了县里。“说是已经派了人，只是没问出来究竟啥时候派的，听说是老东家写了封信……”</p>

“这么说，哪怕是今晌午去的，也该到县城了……”</p>

“听他家田头说，他也是听他们的账房说，这次他们赵家父子两个出去，不知为什么，带了很多银子，都说该送的不要送，本可以省的反而送了出去……”</p>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芷子一方面听不懂，一方面也想借个话头不致受窘。</p>

“好像是说给县衙门还有捕头都送了不少银子，其实那是不必要急着送的……”</p>

“老古，你的意思是说赵家跟县里的关系本来就不错？”</p>

“夫人，小的只是把他们连到一块，觉得县衙捕快应该是对赵家有求必应……”</p>

“老身懂了，谢谢你留心，老古，歇着吧！”但见老夫人沉吟着，像是欲言又止。忽又像意识到自己失态，不无自嘲地一笑：“都辛苦了，开晚饭吧！”</p>

芷子很是纳闷，也很扫兴。心说母亲怎么也不问自己一句，似乎对自己的赵家之行一点也不在意。还就生气，埋怨自己没讲她最关心的事搁在心上？</p>

倒是问了吴福不少，其实报不报官，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只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完全说得清，道得明的事情，别说县衙，就是京城建康来人也得讲理不是？</p>

再说母亲也该是没接触赵家人，且不说二公子的那一番殷勤，就是老东家，虽然长相寒碜一点，但也不像传闻中的作恶之人，只怕吴福跟人有宿怨吧？</p>

转念一想，也许母亲不想在人前询问自己，譬如木子的踪迹，确实不能急着公之于众，估计吃罢晚饭，她会找自己个别说话，于是心情又释然起来。</p>

端着饭碗，心说今日收获多多，那些该跟母亲汇报，那些却又不能急于吐露。尤其摸到藏在怀里的那书，布帛封面柔软可人，耳根竟又控制不住烫了。</p>

一本小册，两面封了绸面，他说这是他娘还有奶娘的手工，他书房里的书都这样封装过了。他娘跟奶妈总想守在他的身边，可又怕惊扰他，后来她们一直在找理由，终于找到了这个最让人不忍拒绝的理由，就是帮他做书面。</p>

竹简太重而且太贵，倒是黄本便宜，只是麻纸太脆，翻不了几次就会散封落页。奶娘先是拾掇了一册，他娘也拾掇了一册，只要是在装帧，他就不会撵她们，相反很欢迎。于是不管新的旧的，看过的没看过的，只要没有加封的，统统都是一种待遇。时间一久，几乎所有的书，都被她们两个重包了一遍。</p>

看他津津乐道，真不知是得意，还是感慨。怪不得气质过于柔美，原来是被一群女人捧着长大。不过她也不是没有一点心动，倘若不是自己有主在先，他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文弱一点不可怕，找丈夫可不是找打手……</p>

秦王玉凤虽说婚龄不长，可毕竟是过来人，芷子从赵家回来，连吃饭也魂不守舍，岂能看不出来？只见芷子饭也不知道往哪儿扒，菜也不知道往哪儿夹，端着个碗，举着个筷，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傻笑，心里不起毛才怪。她不禁多瞥了芳儿几眼，不出所料，一看那丫头也把眼乱逃，心里更是懊恼。</p>

一股子邪火，只是发不出来。要怪，实际上还得怪自己。晌后吴福从赵家赶回来，说是赵老东家邀请此间过去，人在那儿等着，全是冠冕堂皇客气话，真正的意思是一起上后山查看，以免邻里之间心生芥蒂，芷子想都没想就答应。</p>

自己当时曾想阻止，然而也就是一念之差，心道这小妮子反正已经抛头露面，再把她拘得太紧反而吃力不讨好，只是没想到这个口子还真是开不得。</p>

芷子已届及笄之年，男慕女思，天经地义，可自己又有什么权力来决定她的终身？若是自己的猜测不错，很可能这就是一位金枝玉叶，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不得不扮作母亲的奴婢，能作得了这个主？这点自知之明她还能没有？</p>

倘若放任不管，听之任之，那么结局可想而知，十数年苦守眼看就要化作泡影，且不说对自己，对芷子没个交代，就对灵山还是健康，又该作如何交账？</p>

秦王玉凤随便吃了几口，便把碗放下了，只怕她此刻的心绪，要比坐在对面的芷子还乱。按照当初的约定，灵山若不主动找她，她就只能按兵不动。问题是这兵长大了，不再是一哄二骗就能轻易按得住了，还叫她怎么按？</p>

芷子也注意到了老夫人的异样，近来她的饮食明显偏少，只推说是疰夏。然而今天吃得更少，两个眼睛却是不停地在自己与芳儿之间转悠，莫非自己脸上还真写出了什么，还是芳儿那丫头沉不住气，已经让娘看出了破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