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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流淌成草色青蓝,天空凝固成光阴彼岸,月与天之间,不寐的人在啜泣,轻轻拍着怀中婴儿,哭音哼成童谣,他安静熟睡得恍若永恒。

——

泠泠,泠泠泠,泠……

母亲又摇动腕上银铃,从小到大,每天闲暇都要轻轻摇响。

听着悦耳的铃音,最是坐不住的我也能静心片刻。

母亲说,这铃叫做闻铃,来自很远很远的一个名为创造的国家,这是一种在那很常见的定情信物。

可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

他在哪呢?我问。

母亲说,等我长大,有能力去找父亲的时候,就告诉我。

也所以,深深思念父亲的母亲就为我取名闻铃。

我叫顾闻铃。

母亲,他们说,我的名字,像个女人。

母亲说,由他们去,做好你自己的事。

我就练刀,母亲说过,我必有灵潜,必成灵师,也必能见到父亲。

母亲,学方说,我是野孩子,还说我的父亲是无恶不作的坏人,真是这样吗?

你的父亲是个英雄,他只是很忙,忙着我们不懂的大事,而且他离我们很远,所以才不能来看我们。

我不是野孩子。

——

我被学方以及他手下一干坏小子们狠狠打倒,流着鼻涕的河上满不要命似的跟他们互殴或者不如说是被殴,很快他就也被干趴下了。

他们踩得我们头昏脑涨一身泥泞,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我俩半天爬不起来。

我问他为什么帮我。

他说,你不嫌我脏,还愿意跟我玩。

我说,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排斥你。

事实也是如此,我在原上下套抓兔子抓洞鼠,他就跟着我跑来跑去,只看,也不帮我,我也不让他帮。

他一看就是个笨家伙,唯一聪明的就是他有自知之明。

我只当他和那深深浅浅的草甸子一般,不值得做朋友,也不值得一脚踢开。

可经历过这次事情,我把他当朋友。

我大声说,我将来要当统帅,要当赤霜的君王!

那时候我以为赤霜很大。

河上满就嘿嘿傻笑,鼻涕挂着,破旧的棉衣棉裤,抄手站着,身形瘦弱,略微驼背,像个可怜的小乞丐,事实上他跟乞丐真没什么两样。

你呢?你想要什么?我将来都给你!

我不知道,他说。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大声说,我知道人都有想要的。

他很认真地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他憧憬的眼睛里,映满了初晨的落雪冰河红霜白草飞梅,其中有清美少女经雪依河履霜涉白折梅,眉间带着一点忧郁,更添一分软丽。

喜欢吗?我明知故问。

喜欢喜欢!他笑得更傻更着迷了,眼睛像是长在了那近在咫尺其实远在天边。

那是狄将军的小女儿,身份高贵,常喜欢独自出来行游,但她身后总是远远缀着或其他着四五个蓑衣打扮或其他,是精悍的密卫。

那么有自知之明的他,却每次在我问他的时候都如此不自知,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喜欢到忘记自我忘记自卑也忘记了得到,这是绝对而完整的痴迷。

我心中默念我将来要当统帅,要当赤霜的君王!

……

野孩子!两个野孩子!一辈子都是野孩子!学方他们这样嚷着。

我们不是野孩子,我这样对河上满说。

——

我是练刀啊练刀。

河上满却找来一些破书本,读读写写画画。

识字吗你?我问。

他就用炭笔在石头上画了三笔,是个上字。

上!他说。

我点头,瞪着远处那些可恶的身影,大吼一声上!

这是我们第一次主动冲向学方那伙混蛋。

那照旧是一场一边倒的大战。

我跟河上满被打得比以前都惨。

他的手被踩得很严重,因为他死活都不撒那短短的一根炭笔。

破书本彻底被踩成了泥。

他不收拾,也不难过,就是说我听说富贵人家都是有文采的,也喜欢有文采的。

我摇摇头,不打算笑话他,认真说可你就会写个上。

以后就多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说,咱们真傻!

我看错你了,原来你不傻,我说。

他的鼻涕又流了下来。

真冷。

我忽然想起,我未曾帮助过他任何,只是吃兔吃鼠的时候分他一些。

——

某一天清晨,推门而出,一脚踩到了什么,低头看,是一片炭粉。

还有一个字,简单就那三笔。

上。

我知道他走了,他果然不傻。

我有刀,随便练,可这里没有崭新的书本细腻的炭笔。

风吹走了那些黑色粉末,我很遗憾。

他留给我唯二的礼物,只剩下那个上字。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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