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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沙圣殿是灵昆峰山阴处,庞大建筑群的统称。如果说灵昆宫,神辉灿烂,是信仰所在,那么银沙圣殿就是这片光辉的阴影,凝集着一切支撑古神宗信仰的黑暗。</p>

方圆数百里的暗影里,无数银色的神纹,闪耀铭刻在层恋叠嶂的楼台铁木上,就算日守中天的时辰,这片阴沉的建筑群,也会被蒸腾而起,漂浮在半山腰的雾气遮掩。</p>

银沙圣殿这个称呼,是在某个无从追溯的年代,从黑旗军阵亡将士遗孀的歌声中传出。这里被奉为英灵归宿的圣地。而它原本的名字,涅伽诺斯赫啼,凡语意思为-圣灵裁决之地,从此就紧锁在古神宗最古老的教义内,只有在山阴最高处,一栋黑石建筑上,还能寻觅到它的踪迹。</p>

这座占地只有数十亩的黑石殿堂,已经取代了,灵昆宫位于黑骑将士心间的地位。它是当代西陆大地上,不败军神天烛云帆的寝宫。</p>

十万凶残嗜血,桀骜不驯的猛士,能踏入这座宫殿的,不超过十人。一位独臂的年老侍从,熟练的把两盘素菜和一壶滚烫的烈酒,摆放在厚实的木桌上。默默的向楼阁阴影里的主人,握拳抚胸一礼,他就返身关门离去。</p>

阁楼内的石台上,天烛云帆在一路排开的长方形木盒中,小心的取过最左面的一个,轻轻打开。千年铁木树心打磨而成的盒子,通体黝黑冰寒彻骨。六寸宽,一尺多长的木盒内,铺垫着西陆白驼兽颈部最细腻的绒毛。</p>

一尊白玉雕刻身着宫装的少女像。淡淡的星光下玉色水润玲珑,加上巧夺天工的技艺,少女顾盼神起,峨眉羞花的姿仪被展露无暇。</p>

最奇异的是宫装少女的双眼,在星光照耀下,散发出深碧色的光芒。褪下甲胄,一身白袍的天烛云帆,温柔捧起了雕像,抚拭着看不见的尘埃。他凝视了好一会,才把人像放回盒子内,合上盖子,让它回到原来的位置。</p>

摆放众多木盒的石台,是琢刻在宫殿的一堵巨大石墙上,分成十多个台阶。左侧石台中,垒起两层打磨好的顶级玉石。每方玉石尺寸,都是五寸宽,一尺长,四寸厚度。</p>

西陆军神合起两眼,五指修长白皙,感受着白玉的润滑冰冷,从中间取出了最满意的一块。沙沙声响,在锋锐的刻刀轻轻泛起。</p>

一盏茶时间,单手托腮,卧身在榻的女子玉像,出现在刻刀下,云鬓半垂的娇柔中隐现出一丝刚毅。天烛云帆将玉像放置在铁木盒中,让它静静的封存在石台上。</p>

桌上素菜,已蒙上了白霜,壶中烈酒也成了寒冰。天烛云帆来到桌前,提起冰冷的酒壶,走到一面向南的阁窗边,一手推开窗格。夜色下,他唇色外朗剑眉星目,直挺的鼻梁划分开棱角分明的面容。一双冰蓝色的眼珠,看着南方璀璨的繁星,不觉间一壶寒冰顺喉而下。</p>

深秋的冷意,由北方苍豫洲一路席卷而来,厚厚彤云中雪花落下。九璃朝中京鸿胪城,披上了素雅。中城大道宁富巷的一座四合院内,身穿旧皮袄的孩童,坐在堂屋台阶上,用打着补丁的衣袖挡着风。灯笼的油纸已经变得蜡黄,光明从底部开始燃点亮。</p>

门外细雪上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孩童露出惊喜的笑容,迈开脚步挑起晕黄色的光芒,朝院门走去。盘五一脸倦色,提着两包熟食。最近天武阁流云台,人人草木皆兵。牢里血气弥漫,昼夜哀嚎不停。听说这次的祸事,把一名内廷宿老也牵连在内。帝甲统领宁北斗大人,奉旨暂领大牢一切事务。</p>

盘五最担心的,却还是他怀内揣着的东西,天鹰府传来的任务。拍掉身上的雪粉,他伸手推门。吱,院门朝内打开,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孩子长发已及肩,面容不像南人般细腻有致,浓眉下的眼瞳竟是冰蓝色的梦幻。</p>

盘五堆起和煦的笑容,上前一步,摸着那个小脑袋。孩童用力推开木板,“舅舅,你回来了。”他用力把灯笼举高,温暖了门前的一片雪地。</p>

“即墨秋池,你又瞒着你娘,在院里等我回来,下雪了也不披上斗篷。”盘五温声的责怪着孩子,目光扫过他袖口的补丁,早就压抑在心底的不甘,又钻心烧起来。他拉起孩子小手,闪步进院,回手噹的关紧木门。</p>

“舅舅,娘亲服下汤药,已经睡了。秋池想着,天色已黑,就想点个灯笼等舅舅回来,但又怕烟气对娘亲的身体不好,所以就在院子里坐了一会,随便给老白加衣保暖。”即墨秋池的反驳,吹散了盘五的烦躁。</p>

他发现院子西角那棵老枫树,从根部往上两尺,围上了厚厚的干草,用六七圈草绳牢牢固定住。</p>

老白是孩子起的树名。当初,之所以会选中这座租金昂贵的四合院,就是因为即墨秋池,双手抱紧这棵叶色如血的大树,满眼希翼的看着自己。</p>

自此以后,无论雪雨风霜,孩童每天修习完功课,总会花上数个时辰,对着老白自说自话。小心的把落叶,归集在树根下。</p>

盘五曾对此事十分在意,甚至跟天鹰府的福伯提起。福伯给孩子把过脉后,只说了一句,“由他,不妨事。”其实所有人都没发觉,当孩子靠近老树时,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两个不同的生命。</p>

进屋挑亮了烛光,即墨秋池轻轻一跃跪坐在桌边高凳上,将油纸包中的熟食分类取出,又到厨房拿了两副碗筷和一壶早已烫好的浊酒。</p>

盘五拍拍秋池肩膀,“你自己吃,在衙门舅舅已经用过了,我去看看你娘亲,和处理一些公文,你不用等我。吃完,你再温习一遍我让你背熟的口诀,然后才能看你的杂书。”</p>

自娘亲犯病后,即墨秋池毫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他惯例的点点头,看着舅舅进了里屋。盘五坐在床边,看着姐姐泛起血色的脸庞,欣慰的为她整理了一下鬓角。身高七尺的汉子,合上双目仰面无语好一会,才起身走回自己房内,燃起桌边的烛光。</p>

他摸着怀内包裹,内心一阵烦躁,刚想将它取出,门口就传来小小的脚步声。即墨秋池手捧着一个酒壶,来到盘五身边,踮脚搁在桌面上,才蹬蹬蹬跑出房门。</p>

烛光下,盘五打开包裹,四方色泽纯净的元石和一个传讯玉符印入眼内。玉符无头无尾的信息浮现脑海,“五日后,约流云台天字甲五牢房狱官,闫雄,夜宴置酒中城门大道翠华居三楼龙槐厅。”</p>

端坐至三更天,他捏碎玉符合衣倒在床上,慢慢闭上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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