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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紫玉有些不明,这晚宴一开始,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前世今生都未说过几句话的逍遥王,时不时地瞟过她所在的这个角落。</p>
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逍遥王眼中的厌恶和烦躁太过显而易见。他不喜欢她!可他为何要表现出来?这恶感又是来自何处?</p>
逍遥王再看来时,程紫玉故意将视线对了上去,她微微一笑,大方自然,对方微愣后,嘴角一抽,鄙夷毕露,毫无回应转脸去了另一边……</p>
晚宴是以江南首富万家的献礼开始的。</p>
万家兄弟打头阵,带来了一尊红布盖着的寿礼。</p>
红布揭开后,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凉气。随后啧啧称奇。</p>
主亭前的绿地上,站了一棵树。</p>
一棵百花齐放的树。</p>
不是百朵花,而是姹紫嫣红开得绚烂的百种花。</p>
仔细瞧去,才能发现这些花都是金银宝石打造。</p>
简而言之,这是一棵夺人眼球,令人叹为观止的珍宝景观树。</p>
万家掌事的两兄弟万铭辉与万铭扬一左一右站在了树边,正恭祝太后千秋。</p>
所有人都冲那棵树目不转睛,皇帝喜笑颜开,皇后目露羡慕,就连不好金银的太后也叫这些宝石震慑而赞不绝口。</p>
“这……得要数十万两银子吧?还是二三十万两?宝石,珍珠,萤石,玉石,玛瑙,晃得我眼晕了……好大的手笔。程紫玉,你说这万家到底是有多少银子?”素来财大气粗的文兰见了眼前这个也惊得瞠目结舌。</p>
“万家在太祖时期便发迹了,这些年他们主事的两兄弟团结,一内一外,更让万家产业上了一层楼。这是他们的诚意。”</p>
其实何止如此,万家说是富可敌国也未不可。</p>
而他们能几十年如一日地活跃,除了万家人出众的经商手段,更是来自他们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底气。</p>
万家长盛不衰,高调进行海外贸易,官商勾结是一定有的,甚至他们也多少与皇室高层有合作,但程紫玉也曾深思过:按理物极必反。万家如此高度,谁不眼红?谁不觊觎?他们又是如何保持这种匪夷所思的昌盛?</p>
程家呢?程家与万家比起来,相差不止一点点。然而程家却偏被朱常安和私盐身后的那位,至少两路人给盯上了。</p>
是万家过于庞大,反而不好下手?肯定不是!先帝在时曾一次发落了三大盐商,抄家入库,手段凌厉,干净利落。那些家族又有哪一户是势弱的?</p>
那么,是程家倒霉?程家更容易拿下?</p>
她想到,她刚开始做善堂一下捧出好几万两银子后,万家立即便有了反应,他们迅速上门送来两万两银票,三百担米,五千匹布料,更许下承诺每年这个数目都会有增无减。</p>
那种敏锐和“诚意”的确不一般。他们似乎是时时刻刻都在准备着用各种方式对大周朝廷表忠……</p>
所以,不是朝廷能不能收拾你,而是朝廷想不想收拾你!</p>
这是作为商户的悲哀。</p>
商户的保全方式并不多,想要自保,头一条要收服朝廷的心。</p>
诸如万家,庞大的赋税外,他们每年还要奉上大量军饷粮银,各路孝敬。铺桥修路,修葺衙门,大丰收要庆祝,大灾大难更是善款不停。再有逢年过节,千秋万岁时,更是掏心挖肺去表示。</p>
这样的商户,不管朝廷是否更迭动荡,与其大费周章去收拾,君王们自然都乐得坐享其成,享受那细水长流地皆大欢喜。</p>
当日万二爷劝诫她谨慎小心,行事间的妥帖叫她获益匪浅,也更让她下定了决心要将程家的价值发挥到淋漓尽致,如万家一般,成为朝廷和君王舍不得,不忍心去处置的存在……</p>
事实万家除了这颗珍宝树,这次寿宴他们还捐了三万两白银,六十六座寺庙,以及价值万两银子的焰火,可谓绝对的大手笔。</p>
而他们的收获,则是太后的赞赏,皇帝的嘉奖,得了两柄玉如意,几匣子赏赐,及一幅圣上亲书的墨宝……</p>
倒是不想,那万二爷竟还是认得程紫玉的,他眼神扫过时,还轻轻冲她一颔首。</p>
文兰收于眼中,忍不住打趣了几声。程紫玉则笑而不语,若有机会,她还真想找这位爷求教上几句……</p>
万家打了头阵,接下来便是商户的献礼。</p>
太后只是象征性看了十多件,便示意了程紫玉。</p>
老爷子与程紫玉是分开献的。</p>
老爷子代表的是程家,程紫玉代表的是个人。</p>
程家的礼是一大套红釉青花装饰盘,老爷子亲自出手,自非凡品,引得众行家兴致大起,只恨不得马上能跟个单子……</p>
而程紫玉则行礼时已瞧见太后给了皇帝一个眼神。想到太后先前说要给她的“抬举”,她忍不住心就快跳了几分。</p>
她跪地表示,她的礼不够贵重,也不够华贵,唯一的亮点便是她的一份心意。从设计到制成,包括包装,都是她一人完成……</p>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太后对她给什么压根就不在意。太后只是要等一个重大的场合,寻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为报“刺杀”当日的挡祸救命之恩,二为借对她的抬举,重新竖立太后的价值和力度。</p>
所以程紫玉很清楚,哪怕她就是送一块石头,也将有大收益。再加上皇帝口口声声欠她一个人情,这个收益只怕还不会小。这个猜测,在太后特意嘱咐让她换一身华贵鲜亮的衣裳时,她便大概有了心理准备……</p>
然而程紫玉还是没想到,这份收益竟然大到吓到了她!</p>
她的礼是装在了她自己烧制的一只金红釉瓷盒里。</p>
里边放的是一串红色佛珠。</p>
整串佛珠并未上釉,维持了陶的本色。由一百零八颗陶质珠子和一颗金刚子菩提串成。亮点在于她亲手将一整部的《心经》全都刻到了珠子上。且为了融连起来,每一个字都在整串佛珠的最外沿三分一的表面上,可见难度之高。</p>
无疑,今日出现的寿礼里,她的礼是不值钱的,但却是最花心思的一份。</p>
而且她知太后信佛,这串佛珠在做成后,便送到了栖霞寺佛祖面前受了三七二十一天的香火。每日由主持亲自焚香祈福,这份心意更是所有寿礼中的独一份。</p>
程紫玉那日前往栖霞寺,前去取回的,正是这串佛珠。</p>
她花了很多心思做这份寿礼,她知道太后要什么,她是按了太后的心意来制作。</p>
佛珠之所以是一百零八颗,代表求证百八三昧,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使身心达到寂静的状态。</p>
之所以用本色,是用那质朴来代表本真。她没用太阳子和月亮子的菩提做主珠,也没用玛瑙翡翠,皆只为顺了太后心意。</p>
然而,虽然她付出了心思,但从前几日开始她便很清楚,这一次,她的这份礼送的并不好。</p>
前世太后的确信佛,可最近……</p>
发生了太多,太后心境已大变。此刻的太后最需要的,已不再是依靠求神拜佛来逃避了。而她也没有时间去换寿礼了。</p>
但尽管如此,太后看了这寿礼后依旧感动。</p>
“你有心了,哀家甚是欢喜!这串佛珠都是你的拳拳心意,你的赤诚哀家感受到了。今日哀家饮酒便不佩了,但哀家定会好好保存。”</p>
随后,太后直言要好好封赏她。</p>
太后说的是封赏,不是赏赐。</p>
那一瞬,主亭众人皆是一滞,敛声屏气看向了太后。</p>
“皇帝,程小姐三功加身,值得一赏吧?”</p>
太后则面不改色看向皇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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