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有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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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修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道门高冷，大家都传言说，正经的道士上知天文下肢瘫痪……呃，下知地理！从琴棋书画到物理化学必须都要精通才行。</p>

其实不是这样。</p>

老头子告诉我，道也分很多种，想要得道，只要能够将其中的一种走通就可以了。</p>

“所以我是要修鬼道？”我问。从百鬼门这个称呼到《百鬼图录》这本书都说明老头子所谓的传承应该是鬼道。</p>

他点点头，说：“就是鬼道。不过你放心，和电视里演的那种阴森恐怖的画面不一样的，我门怎么会那么low!”</p>

他口中偶尔飙几句英文我已经习惯了，我听了他的话，想起他一贯喜欢忽悠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是总感觉像是反派啊。”</p>

“反派个屁！”老头子很生气，“我百鬼门是堂堂正正的道门一支，而且是所有鬼道中最为正宗的一支！你给我听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本门的第十二代传人了。往后，别人或许会对我百鬼门有偏见，但是你自己一定要坚信，大道三千，每一条道都不简单，我百鬼门修炼的鬼道，不过是修道手段，真正决定善恶的，是人心！”</p>

他说得很郑重，我只能点头。</p>

老头子说：“修道大体分成了三个步骤，第一步就是感应自身纯阳气，这道气息是与生俱来，纯正阳刚，最能克制鬼邪，很多道门修炼，练得就是这纯阳气。壮大自身纯阳气，可以震慑鬼神，也能够强健体魄和精神。”</p>

“第二步则是借用天地间的各种气，达到这一步，就会有超乎寻常的感知力，还可以拥有缩地成寸等等本领……所以说，修道的核心，在于内外兼修，先养自身纯阳气，再用天地之力，就能够内明于心，外感天地。”</p>

他说的极为认真，我听了，却有些疑惑：“那第三步呢？”</p>

“第三步？”老头子露出了向往的神色，“所谓的第三步，就是陆地仙人，上可以神游九天，下可以探寻阴冥……那种境界，整个百鬼门，不过当年的祖师爷达到过。”</p>

“陆地仙人么……”我喃喃道，心中想起来《百鬼图录》上的第一个名字——谢金蟾！</p>

老头子摆摆手，笑着说：“这只是个大概，以后你熟读《百鬼图录》，自然就明白了。总纲一定要记牢，知道吗？”</p>

我点点头。其实这时候我想的是，我跟着老头子生活了这么久，都只是通过他吹牛时说的话才知道修道这回事，以前我一直不信，没想到非要我自己遇到这种灵异的事，才肯学习他的道法。</p>

但是这道法到底是真是假，我却依然存有一些怀疑。眼下的我，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p>

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老头子站起身来，说：“你以前一直不相信鬼神，既然今天你正式开始修道，那么我就召个小鬼出来，让你见识见识，也好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其实远非你看到的那么狭小！”</p>

我一听，心里没来由一慌：难道他还真的能召个鬼出来不成！那鬼会不会很吓人啊？</p>

我有些害怕。</p>

“这个，你召吧，正好我也没见过，权当长见识了！”我站起身来，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即将出现的小鬼，又想要看看老头子是不是真的有这种本事——他要是召不出来，我明天就回学校，然后再想办法去别的医院治眼睛。</p>

至于他真的召出来了怎么办，我心里很乱，但已经有七八分信了。</p>

只见老头子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没有吞，而是趁我不注意，一下子喷了我一脸。</p>

“哎呀！”我赶紧用袖子抹脸，要不是这家伙辈分和身份在那里摆着，我当时就要骂娘了！</p>

“给他擦擦脸！”老头子轻声说。</p>

这显然不是对我说的！人称代词你我他，他这个字，总是要有第三个人的时候，才用得上！</p>

难道真召出鬼来了？</p>

我睁开眼，正好见到右边有只惨白惨白的小手往我脸上摸。一道寒气直接从尾椎骨冲到了我脑门上，我就想炸了毛的猫一样惨叫着跳开了，抱住老头子，双腿发软，怎么都不敢再睁眼。</p>

老头子满脸无语，安慰了我好久，我才敢睁眼。</p>

入眼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飘在空中，有些无辜的看着我。</p>

小女孩儿挺乖的，就是太白，全身上下裸露的皮肤都是惨白惨白的，像是被福尔马林泡过，和日本恐怖片的小孩儿差不多，看上去有一种很诡异的恐怖。</p>

“这是果果，放心吧，她不害人。”老头子强行将我提起来——为什么要提呢，因为我到现在都怕得腿软，跪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p>

叫果果的小鬼听到老头子在介绍她，好像很开心，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用小手指着自己，说：“果果。”</p>

我虽然还是腿软，可是已经强自镇定下来，而且果果这小鬼至少看起来还有个正常小朋友的模样，所以也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p>

但我还是躲在老头子身后，不敢靠近果果。</p>

果果见我的样子，有些委屈。这小鬼倒是表情丰富，委屈的时候，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嘴儿瘪着，像是要哭了。</p>

我呢，最见不得女人和小朋友流眼泪，更何况对面的小鬼两样都占齐了，连忙冲着果果说：“我叫沈星河。”</p>

说完，还勉强做出了个微笑。很久以后，果果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告诉我说，当时我那个微笑，真的是比哭还难看，一般人做不出来。</p>

果果见我介绍自己，转而笑起来。她的笑容很单纯，特别纯净无邪，让我更加不害怕了。</p>

老头子说，果果是他捡的，本来人死之后，不管怎么死的，都会魂归阴冥，然后进入下一个轮回，可是果果不同，果果是一个游魂，遇到她的时候，都快消散了。老头子看她可怜，就把她带回家，让她待在家里。</p>

我一听，顿时就想吐槽：这尼玛得多大的神经才会去可怜一个鬼啊！</p>

然而不可否认，我也有些心疼这个长得很可爱的小鬼。明明都已经死了，可是灵魂还在世间飘荡，无法安息，也没有人看得到自己，那种感觉，肯定很孤独吧！</p>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阴冥的存在是很温柔的一件事——正是有阴冥的存在，人们才不会没有归宿，才不会在死后流浪漂泊，无所依靠，才能有机会再次以生命的形式重回人间，继续体验人世间的一切美好。</p>

这么想着，我好像也不觉得害怕了，就多看了果果两眼，果果身上穿的，是一件唐装红袄子，头上扎了两个小丸子，看起来像是要去给长辈拜年似的。</p>

这应该是她死的时候的模样，变成鬼后，也就一直保留下来了。</p>

“果果很喜欢你呢！”老头子说。</p>

果果在旁边点头，说：“喜欢。”</p>

我听了，起初还觉得没什么，转念一想，这话里的意思怎么那么怪呢？！</p>

“果果来咱家多久了？”我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老头子。</p>

“十多年了吧。”老头子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觉得自己好像没记准确，又问果果，“多少年了？”</p>

果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十四。”</p>

我一听，顿觉五雷轰顶：这么说，我他妈的跟这个小鬼果果一起生活了十四年！我身边一直都有个小鬼？！</p>

我当然有过很多次想要锤老头子的想法，但是我发誓，这一次我是真的想锤他！他都干了些什么啊，养了只小鬼在我身边！这他么的是当父亲当师傅的样子吗？别人家里面都是养猫养狗养兔子养乌龟，我家里面养了只小鬼啊！</p>

“说起来，你们也算是一起长到大的呢，果果平常最喜欢跟你玩儿了。”老头子继续说，他喝得微醺，而我被小鬼吓了一跳，所以他对我的神情也没怎么在意，“你还记得有时候你在家做作业，你的笔总是会掉到桌子下吗？那是果果在跟你玩儿呢。”</p>

我脑子嗡嗡作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p>

是啊，为什么我的笔会自己掉下去，以前我他妈的还总觉得是桌子不平；为什么我有些东西总是找不到，但是过不了多久就自己出现在桌子上床上……我现在终于明白了！</p>

但我没有想通一个问题的快乐，我只有一句国骂想要对在场的一人一鬼说。</p>

那种锤死老头子的念头越加强烈。</p>

“那果果平常待在哪儿啊？”我压低了声音问，其实心里已经猜到答案了。</p>

老头子还在喝酒，满不在乎的说：“当然是你房间啦，我一个老爷们儿，怎么可能让她跟着我，更何况我纯阳气太重，她跟着我不好。哦，对了，你夏天的时候不是总喜欢待在你房间，说是你房间凉快吗？那是因为有果果在呢。”</p>

我把拳头捏得紧紧的，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他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小时候到了夏天，我总喜欢在房间里窝着，觉得自己房间特别凉快，原来是这个原因！</p>

我心里腾地一下起了火，这时候对面的小鬼果果我也不怕了，老头子多年养育之恩我也记不住了，只想要跳起来破口大骂，然后在老头子身上用一万遍千年杀！对，只有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啊！</p>

但我只是忍了又忍，坐着不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