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人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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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许和的那些书从翁家搬出来后，方颂祺一直扔在客厅的角落里生灰没去管，许敬宝贝得要命，麻烦了沈烨和季老幺送进他的房间，一本本整齐码进书柜里。</p>

钱师傅按规矩，干完家务活、盯完许敬吃药和做各种身体检测后，暂且离开，等明儿早上会再来。</p>

方颂祺洗漱完去厨房冰箱里拿面膜敷脸，瞧见许敬房间的门缝有灯光，敲开门进去，见他果然还坐在书桌前看书，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要我把这些书一把火烧光？”</p>

许敬马上收书道歉。</p>

方颂祺暂且放过他，要走人。</p>

许敬想起什么，唤住她：“姐，你不是同意我去上学么？”</p>

“我之前下的决定有点草率，得重新考虑。”就他这身体，方颂祺哪里放心让他每天奔波去学校给老师和其他学生添麻烦吗？</p>

许敬其实也考虑到这点，和方颂祺商量道：“姐，我也不想慢慢等高考，我想参加特招生的考试。”</p>

特招生……方颂祺蹙眉，没让他继续说，打断道：“先睡觉，其他事不急。”</p>

特招生她自然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最基本的知道层面，毕竟与她无关，她不曾专门投入过关注深入了解，回卧室后马上查了一番。</p>

隔天，钱师傅按规矩在早上方颂祺出门上班的时间前来，在晚上方颂祺下班回来的时间离开，一天两次打照面，算作交接。</p>

而方颂祺暂时没再做梦，和沈烨在公司里尽量按一日三餐的频率短暂地见个面，各自的工作也都挺忙。</p>

一周的工作日便如流水般平稳度至周五。</p>

周五刚抵报社，amanda就通知她一个好消息：季度优秀实习生的评选结果出来，给了她。</p>

方颂祺错愕：“为什么是我？”</p>

amanda头一回见人拿了奖还这种摊上坏事巴不得不要的表情：“怎么不能是你？”</p>

amanda彼时半强制性地要她填表格推方颂祺上去参评，自然不仅仅是口头上说的要方颂祺努力给她挣面子，也是她认可方颂祺的能力，可以竞争试一试。</p>

或许平时的考评里方颂祺没能比过其他实习生，但这回落方颂祺头上，凭的确实是方颂祺的实力——“你在直播里临时上去用阿拉伯语救场，出了很大的风头。”</p>

方颂祺无语。其实当日节目之后，她就听到过有人恶意揣度过她的目的是出风头，只是没放在心上，这会儿amanda是故意调侃她，她倒听得出来。</p>

实际上amanda不仅是调侃，带褒义善意道：“你自己没去看过吗？在播出渠道上你可获得很多好评。那次直播面对的全是高精尖观众，能不遭吐槽和挑剔已经算你的本事，何况好评？”</p>

方颂祺费解：“我只是猫角落里负责翻译，评价我干什么？”</p>

该接受评价的不应该是当日的嘉宾，可能还连带主持人。</p>

amanda又忍不住吐槽她：“难怪你人缘差。生活中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就算你不是装的，在人家看来你这态度也完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好像考了满分后老师让你上台分享学习经验，你推三阻四一直问自己为什么得满分、明明根本没复习。”</p>

ok，方颂祺耸肩。这种人她也讨厌，可踏马地她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自己也讨厌的那种人？</p>

amanda倏尔勾方颂祺的脸：“我也不耽误你的职业发展，代替那些来我这儿挖墙脚的人问问你，你有没有兴趣从报社转去当出镜记者或者节目主持人之类的岗位？”</p>

方颂祺挑眉：“dk难道没落得连像样的出镜记者和主持人都没有了么？”</p>

“你敢拿这话到董事长面前说？”amanda挑衅，转而做恍然表情，“你是董事长的准外孙媳妇，肯定敢。”</p>

方颂祺翻白眼：“姐，你能别再拿别人嚼舌根的话来嘲我了么？”</p>

amanda不寒碜她了，拍拍她的肩：“行，反正我提前通知到位了，预警你接下来将面对更大一波残酷的嚼舌根。”</p>

中午，评选的公告正式传出来后，方颂祺首先收到来自杏夏的祝贺。</p>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回应恐怕就是简单的“谢谢”二字，但方颂祺就是没忍住真心话：“不过一个季度的优秀实习生罢了，又什么好祝贺的？”</p>

马勒戈壁。屁点大的荣誉。搞的跟她竞选上米国总统似的。当然，在所谓的“祝贺”背后，绝大多数人认为她靠的是后台。</p>

程全将方颂祺和杏夏听了正着，笑得阴阳怪气：“就是嘛，方同学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名。董事长外孙都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追着她跑，小心翼翼伺候着她~”</p>

方颂祺正好用手里的杯子泼程全一脸水：“你不说话，没人不知道你是贱人。”</p>

晚上，方颂祺没像前一周那样，和沈烨直接奔赴海城，因为沈烨今晚要跟着冯松仁一道出席酒会。</p>

方颂祺也没闲着，正巧给自己安排了事儿，离开公司后，打车到鎏城大学的教职员工单元楼，拜访了冯仲谋和陈素夫妇。</p>

记忆中，她还在念本科那会儿没少往这里跑，或者更准确来讲是当时还是小九的她经常来，毕竟冯仲谋是她导师，还没出他和陈素的师生恋之前，她是非常喜欢且敬重冯仲谋的，也曾因能成为冯仲谋的学生而高兴。</p>

几年没来，楼里翻新过，自不必说冯仲谋自个儿那套房也重新装修过，大体上仍旧是书卷气息满满，可终归因有了老婆和孩子而在家居之中多了不少温馨元素。</p>

为以防冯仲谋没空，方颂祺三天前就预先打过电话和他约定今日的时间，惊讶她的主动之前，更多的是对她的欢迎。</p>

包括陈素，特意准备了很多水果和零食，并留方颂祺吃晚饭。</p>

方颂祺拒绝得颇为冷淡，但碍于今次确实有求于冯仲谋，是故也未挂上以往那种不待见他们的表情，表现得客气礼貌许多，首先就给他们的儿子送了个小金锁（原本想简单的包个大红包了事，考虑到一来红包很容易造成麻烦和误会，二来容易被退回，便干脆折换成等价的金）。</p>

反正不管最后事成不成，不希望欠冯仲谋的就是了。</p>

方颂祺也不浪费时间假模假样与他唠嗑，给完金锁便单刀直入：“冯教授虽然是我们新闻学院的老师，但如果邦忙递个材料给药学院的教授，应该也不算难事，也有几分薄面。”</p>

说着，她把材料袋放到桌上，推给冯仲谋。</p>

冯仲谋打开稍微浏览两眼：“这不是——”</p>

“对，我弟弟，许敬。”方颂祺接掉他的话。</p>

冯仲谋对她家中的情况是了解的：“你弟弟不是已经——”</p>

方颂祺截断道：“说来话长，也没必要解释，就谈现在的事儿。”</p>

冯仲谋放下材料，凝思道：“我是可以邦忙递个材料。不过，你父亲去世前在研究所里那么多同事，如今几乎个个都在行业里举足轻重，任何一个的作用都比我大，你去拜托一下曾经的叔叔伯伯，其实更好。”</p>

他不是在推托，而是非常诚恳地给建议。</p>

关于这一点，方颂祺哪里不清楚？可——“我父亲当年对所里造成的伤害有点大。”</p>

冯仲谋闻言沉默住。</p>

方颂祺低垂眼帘，盯着材料袋。</p>

还有一个她没出口的原因，是她厌恶研究所里那群虚伪的人。</p>

确实，药是出了问题，老许也是当年那个新药研发项目的总负责人，他的确该承担起大部分的责任，整个项目组却也只有老许一个人被枪打出头鸟了。</p>

大家心知肚明，那根本不是老许一个人的锅！只是因为老许恰好在非洲出事了！他们活着人理所当然地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一个死人身、上！</p>

ok，现实残酷，人心如此，她都认，不管是老许在非洲的意外还是项目组的锅，全算老许自己倒霉！她不去和他们计较！</p>

置于膝头的手指悄无声息地蜷缩起，方颂祺心底不可抑制涌出愤恨。她已经很久不去想这些事了。可只要想起，愤恨也跟着源源不断，恨得牙齿咬合在一起几谷欠颤抖。</p>

陈素从厨房里忙活出来，再次发出邀请让方颂祺一起吃饭：“随便吃两口也没关系，正好饭点，不是么？”</p>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耳朵聋了！”方颂祺简直一瞬炸弹爆炸。</p>

冯仲谋和陈素均怔忡，屋内在她暴戾叫吼之后更显寂然。</p>

打破这份寂然的是婴孩的哭声。</p>

陈素急急进婴儿房里去哄孩子。</p>

方颂祺亦因此晃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扶着额头，向冯仲谋道歉。</p>

冯仲谋倒未有丝毫怪责：“没事，不勉强你，不吃就不吃，是素素过度热情了。”</p>

方颂祺压了压心绪，谈回许敬的事儿。</p>

在生病休学之前，许敬获过很多奖，她工作之余就在花时间整理这些，包括他的智商测试诸如此类的凭证。</p>

但终归他高中三年的课都没怎么上，即便他自信初中时便掌握，没官方的学历就是没有，而那些奖项再多，再天才，也是高中以前的，更是过去的。</p>

托关系走后门，变得尤为重要。方颂祺研究过了，许敬的情况，其实根本不好走特招生的渠道，她反而寄希望于对被赋予过“天才少年”称号之人的破格录取。</p>

冯仲谋一贯的行事作风虽有些清高自傲，但方颂祺拜托的事他愿意邦忙，因为在他眼中，这根本不算走后门，而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推一把有潜力的孩子去到他该去的路上。至于能不能成功站稳、站稳后能不能走下去，就得靠自己。</p>

自单元楼下来，天色已全黑，悬月清晰，凉风习习。</p>

结果如何尚未知，也不妨碍方颂祺此时的松落一半的心。</p>

走出大门，抬头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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