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维特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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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走在下霜的黑夜里，霜气像刀更像针。朱有金突然有泪要飞奔，也不知是自己有了伤感还是——那咄咄逼人的霜风给打的，他的眼里飞出一滴泪，但他很快把其余的泪打了回去，凭着他把牙关咬紧，把拳头攥紧，他的泪就像潮水遇上高高的堤坝。但他的心却缩得更紧了。</p>

夜是一个长长的梦，梦是一个孤寂的夜，朱有金真的不知道今夜梦里，自己会不会哭？他第一次感到累，感到委屈。累什么，委屈什么，朱有金也懒得去细想。他知道只要吃了晚餐，他的长梦就开始了，路灯在霜气中，清晰得可以细辨出细细屡屡的光丝，一屡一丝地进入他的似梦非梦的眸子里。</p>

好几天没看见艾妩了，虽然知道她已是别人的妻子，朱有金却还是，无药可救地想念了起来，痛苦地怀思起来。</p>

空中的几辆飞车飞过，里面没有艾儿。</p>

寥落无几的行人走过，也没有艾妩的影子。</p>

他不禁寻找艾妩的家，也寻找那个该死的刘小丁的家，但是茫茫的空中城市的万家灯火，哪才是艾儿的一盏？</p>

朱有金一夜失眠。他从骨子里，太爱艾妩了。朱有金到今天才意识到这点。后知后悟的人啊，朱有金恨恨的打了自己一巴掌。</p>

天又泛亮了。空气又冷又干，不知是空气透明度高了，还是朱有金眼力更增了，就是百米外一只鸟的眼眸子里泛动的路灯，他都看得见。</p>

但这些只是让朱有金惊诧了一会儿，之后他的心里又满是艾妩的身影。</p>

心里一万遍地呼唤艾妩，然后又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了一万遍艾妩的名字。艾儿，原以为自己挣扎几天就可以永远地离开你，没想到到今天我发现我还是放不下你。后悔当初没有回去从刘小丁手中抢走你。艾儿，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骗了你，又戏谑性地把你让给了那个可怕的刘小丁。艾儿，我怎么这么糊涂啊？朱有金肠都悔青了，一拳打在一堵围墙上，墙体晃动了一下。</p>

好像喝酒不是马上醉，而是过了那么一会儿，才开始醉似的，朱有金刚离开艾妩时，还似乎可以放下艾妩，可是到了现在，离情别绪全都一齐上，把朱有金全身包得严实，几乎让朱有金喘息都困难。</p>

不见艾妩的影子，这地面到处都是死地，空寂，死气沉沉，无望。但又怕见艾妩的影子，他真的不能确定艾妩是不是幸福。</p>

以前是我替代了刘总，现在关键时候，人家刘总直接把我替代了，而我却虚伪地做起高大善的人来，你不如一死了之，朱有金！</p>

朱有金一把抓掉一个墙角，路人都惊得纷纷后腿。</p>

朱有金无所适从，只好迈开脚快走，他想找到刘小丁，然后三拳两脚，送他上西天。</p>

但一会儿，他停了脚步：那样的话，艾妩岂不恨我一辈子？</p>

朱有金四顾茫然，他只好随着脚去了，脚要到哪，他就到哪。</p>

来到一家早餐店，朱有金喊，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上。</p>

又是什么千层米.果，锅边糊，油条，包子之类，朱有金想发火，但还是忍了。他闷着吃完，起身就走。</p>

“这位客人，你还没有付钱呢？”店小二拦住他。</p>

朱有金发现自己忘了，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啊，忘了。”说罢，从口袋里抓起一把细碎的硬币，哗的放在店小二的手中。</p>

“不要这么多，你给多了。”</p>

“多的就当是给你的，拿去吧。”</p>

“谢谢客人，你慢走。”</p>

朱有金感到百无聊赖，他没有地方去，没有人可以聊天，没有事做，没有兴趣可以让他苟且活着，而此时，他的左胸，开始生疼，用手去摸摸，却什么痛感也没有，自己好得很，可是为什么那么疼，还透得凉丝丝的酸味？</p>

好像，自己左胸有一根肋骨被人拗了，而那根肋骨，竟就是艾妩。</p>

太阳出来了。朱有金的影子很黑，很长，很孤单。</p>

街上人越来越多了，每个人都离朱有金远远的。朱有金知道自己犀利哥的样子，但是他无所谓，直到来到一面大镜子前，朱有金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大跳：</p>

卧槽，头发好像被谁绑成一小团一小团的小球，容易让人想起抱团取暖的文艺青年。满面尘灰烟火色，两眼贼贼十指黑……咦呀，我朱有金这个鬼样，难怪没有人敢和自己站在一起。</p>

他到一处公厕，用水好好地把自己的脸，手，脚都洗了洗，这才有那么一点人样。自己这么一个样子，却把一个大美人艾妩想了又想，朱有金顿感自己对不住人家的花容月貌。</p>

但自己还是做贼似的把艾妩想，可是又自惭形秽，朱有金内里自尊心开始责罚自己起来了。</p>

人模狗样的，竟想别人妻子的容貌，你朱有金好无耻！</p>

整天就一个情痴，也不务些实在的，你朱有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想和共和国卫士沾边，痴人说梦哩。</p>

可是没有了我的艾妩，我做事情又有什么意义？我为什么要轰轰烈烈做事，赚足够多的钱，然后挥发显阔，像这个世人厌恶的刘总刘小丁一样？我的天啦，我为什么要像那个王八？</p>

朱有金真不想再话了，不如一死了之。可是这时，艾妩的倩影又来了，他把她贪婪的想了一遍。死之前再想一遍，也不错啊。</p>

学生时候，朱有金读过德国诗人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他曾讥笑那个维特，为一个人妻，咋把自己整成要死要活的样，太软弱了吧？没想到啊，现在自己就是一个维特了，原来维特真的苦不堪言，面对不可能的爱情时，自己真的生不如死，这已经和什么勇敢柔弱没有半点关系，只是想结束一切，让自己的灵魂得到片刻安宁。</p>

对，只有死才是我唯一的选择。</p>

这时艾妩的身影又浮现在脑际，好几天没见过艾儿了，我要在死之前见她最后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