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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战场,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埋下鲜血与尸骨多得过皇宫。天才堪堪擦亮时,前一天夜里暖香阁中的尸骨血肉便被处理干净了,其中那檀香冉冉,水漾微波的样子几乎让人觉得前一夜的那场惨烈杀戮只是一场幻觉。天一亮,幻境消散,个人各归其位,各司其职。</p>
但未迟明确的知道发生的所有。譬如,昨夜苏嫣然所说的那个孩子还是要找的。但人海茫茫,一个普通人在其中便如那沧海一粟。故而,找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如今的未迟要找人也是一样的。</p>
未迟昨日对苏嫣然说得容易硬气不过是不喜欢受人挟制,且找这个孩子并不急在一时罢了。容桓的这个孩子于她而言算是个意外。若能寻得,而那孩子又恰有几分天资则是意外之喜,处理妥当了,可以省去未迟日后许多麻烦。但若寻不得那个孩子,又或者说那个孩子顽劣粗蠢便就是像未迟曾考虑过的那样,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大夏朝这么多人总不会找不出一个可以挑起国纲的贤德能干之人。</p>
所以未迟一边派了一些人借口寻访民间有才有德之人悄悄去寻人,一边就专注于朝中政务了。</p>
皇位更迭之际本就事务繁杂,又加之未迟这种算是名不正言不顺,冒天下之大不韪登基上位的,一时之间叫如今的政局更加风起云涌。哪怕未迟这等处理政事的熟手也是没日没夜的殚精竭虑,颇为焦头烂额。</p>
不过好在未迟上位时手段足够狠辣冷血,杀得朝中大人勋贵都像冬日鹌鹑般瑟瑟不敢做声,暗地里的小动作也就相应少了,总算给未迟卸了些担子。</p>
————————</p>
“记得金銮同唱第,春风上国繁华,如今……”</p>
“如今从此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微大人真是好才学。”</p>
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新上任的翰林大学士墨七公子带笑的声音自微子启后方,由远及近而来,打破了微子启心中的感慨万千。</p>
“哪里哪里。”</p>
微子启笑着冲墨七公子拱手,“信口胡诌,可不敢当墨大人这句夸。”</p>
“微大人过谦了,信口胡诌也能做出这等好诗句,这可叫人汗颜了。”</p>
墨七公子拱手再拜,又道:</p>
“这是我初次任考官,故而此次大考还得烦请微兄多多关照了。”</p>
“哪里哪里,相互提点罢了。墨兄,请——”</p>
“请——”</p>
墨七公子同样朗声笑着向着微子启那边伸手做出“请”的动作来。于是他们两人并肩把臂,相携跨入了考场的朱红色大门。</p>
当是时,天边旭日初生,光芒喷薄而出,仿佛一个时代的新生。</p>
永安一年二月初,为补充朝中及地方各级空缺,女帝未迟开恩科。微子启仍在主考官之列。</p>
后来的史书也好,民间野传话本也好,都把这一日记做其意义最深大之日。道是“百年光明之始”。</p>
永安一年三月七日,时吏部尚书微子启自参一本,道是自己曾墨贪受贿,愿上缴家私共计一百八十一万两白银与田产等无数并领罪受罚。</p>
微子启于太和殿中当朝言道:</p>
“昔者,朝纲混乱不堪,臣担要职,深知水至清则无鱼之理,为求自保,并为天下百姓存下万金,如今,新朝之始,百废待兴,臣愿尽献之,以尽绵薄之力,赎己罪之万一。昔日种种,臣不敢文饰己身,愿陛下责罚。”</p>
微子启一番话可谓是振聋发聩,帝同满朝文武皆为之动容。帝悦,笑而亲自离座扶起他,免其罪责,并大为嘉赏。</p>
永安一年三月十日,帝下旨命微子启着手查朝中贪腐一事。至同年十二月中旬为止,斩杀朝中大小官员共计四十五人,所受株连流放等者共两百余人。成效卓著,朝野上下为之一肃,国库遂丰。</p>
永安一年十二月末,帝废除元兴年间“天工税”、“烽火税”等,并适度减免徭役赋税两年,与民休息。一时间声名大盛。</p>
永安二年一月初,微子启应召入怀仁殿,帝问政于其,其侃侃然,应对自如。而关于此,女帝未迟的起居录中有记载:</p>
…………</p>
帝曰:</p>
“若杀无道,以就有道,则何如?”</p>
微子启答曰:</p>
“陛下既已当政何须杀戮,若有必须之处,尽可以令臣代之,何必玷污清誉。陛下当以亲善治民,当是时,则,君子德风,小人德草,草上之风,必偃。”</p>
帝笑而言道:</p>
“我乃是踩着尸骨即位之人,何谈清誉?”</p>
“佛门禅宗亦有怒目金刚。”</p>
“……汝之言,实乃小人之言。”</p>
微子启拜且笑曰:“陛下圣明!”</p>
“然,小人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p>
…………</p>
永安二年一月十一日,微子启入内阁,兼任内阁学士,为辅政大臣。</p>
永安二年一月末,北境“长城”竣工,至此,大夏与北莽有险可守。</p>
永安二年二月初,微子启领命筹备帝次年九月泰山祭天封禅。</p>
永安二年二月二十三日,百渊府诸殿动,帝开武举科。</p>
——————</p>
…………</p>
靖恭四年九月末,抚香亭</p>
“大战在即,为什么还有心情叫我来这里?”</p>
“自然是为了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再多看看你和宫中的美景啊。”</p>
男人的眉眼含笑,温热的手指停在未迟的侧脸,说的话不太正经,样子却很深情,像那时带着阳光和桂花香气的轻风。</p>
“现在的抚香亭荷花谢尽,残荷满目有什么好看的。”</p>
“残缺亦有残缺之美嘛,若是完美,反而虚伪了。过来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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