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号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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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p&gt;王宫里一派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笙歌连绵，石灯下三三两两侍从也安排有一席位，简单饮食，却也是人间佳肴。齐字旌旗在夜空中迎风扬首，宫铃成片响起，红色的地毯一路从宫门铺进高殿，金杯玉盏，华殿美服。又是在席上言笑晏晏的贵族王胄，酒意粉香充斥。这样的大规模又眼花缭乱的盛宴，以往从未有过，今日，都是为了一人——公子小白，他十岁的生辰。&lt;/p&gt;</p>

&lt;p&gt;满池碧叶衔水连天，静静地沉在一汪秋意里，不时蹦出两三朵娇嫩鲜艳的花朵，纤腰细致，半梦半醒，依靠在碧叶之上，只闻半抹温淡清香。小少年独自埋首座在亭边，用手中的木棍轻扑水面。圈圈水浪在木棍中央漾开，推着前方荷叶进退不能，露出荷盖下粉白的小花骨。&lt;/p&gt;</p>

&lt;p&gt;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垂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眼里只有水面自己的倒影，那见不到喜悦的一张稚嫩的脸。这一天，是他的十岁生辰。&lt;/p&gt;</p>

&lt;p&gt;手中木棍似锋利长剑穿破水中倒影，一击便打的零零散散，裹着亭下灯光，搅作一团。似乎这样才能心情好些，他从双膝间抬起头，木棍上还有水滴落，让渐渐平静的水面有颤栗不止。&lt;/p&gt;</p>

&lt;p&gt;“哈哈哈，嘿嘿……”&lt;/p&gt;</p>

&lt;p&gt;他盯着不在有他的水面，转过了头，好像听见有笑声，有人来了。&lt;/p&gt;</p>

&lt;p&gt;不一会儿，果然有两三人推搡着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撑着地面站起，看了眼荷花群里的栈道，正打算走，忽听见有人说：&lt;/p&gt;</p>

&lt;p&gt;“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也配参加公子的宴会，道士都说你是个恶毒卑贱的命，所以生下来就没娘，连你爹也看不上你，带着高家的姓氏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贱种！”那人言语恶毒，句句戳人，满是不善和不屑。&lt;/p&gt;</p>

&lt;p&gt;良久，不见有人出声，过了一阵，又是那同样的声音，和上次不同的夹杂了一丝愤怒。&lt;/p&gt;</p>

&lt;p&gt;“嘿！敢像老子吐口水，谁给你的胆？嗯？给我摁地上打，打死他个贱种！”那人也只是个十二三的少年，有些胖，长得也不见高，和他身边那做打手的少年相比足足矮了一个头。用衣袖狠狠的擦着脸，一边还嫌恶的瞪着被推倒地上的少年，使劲的喊：“打，打死他，狠狠地打！”&lt;/p&gt;</p>

&lt;p&gt;挨打的少年起初还试图抗拒，和那人来来回回交手几次放下手护住了头，任那人坐在他身上，手里的粗木棍弹棉花一样随便向他身上丢。他虽不说话，眼光里却全是嘲笑，一棍一棍伦下，恨不得打死他才好。&lt;/p&gt;</p>

&lt;p&gt;“住手！”小白转身跑了回来，大喝一声，对着那胖少年抬起手臂，手里还拿着他玩水的小木棍。&lt;/p&gt;</p>

&lt;p&gt;“哟！”胖少年一退，抬起手挡在脸前，看了突然冲出来的人两眼，才发现他只是拿着一根小木棍指着他，这才定了心神，装模作样的转了转手腕，问：“你是谁？”&lt;/p&gt;</p>

&lt;p&gt;“我也，没娘。”他道。&lt;/p&gt;</p>

&lt;p&gt;打人的少年手一顿，抬起了头。&lt;/p&gt;</p>

&lt;p&gt;那胖少年晃了晃神，眼睛从上扫到下，半响，终于猜到对面人的身份，理所当然的说：“你穿的比我们都要好看，难道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公子小白。”&lt;/p&gt;</p>

&lt;p&gt;他说了这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看着小白，看着看着，又要笑起来。打手少年神色一紧，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话，将手里长棍一扔，拽着胖少年急急忙忙跑了。而那胖少年似乎还有些不悦，一脸你跑什么跑的样子。&lt;/p&gt;</p>

&lt;p&gt;挨打的少年松开手站了起来，脸上除了尘土并没有伤，被他护的很好，他看起来十分瘦弱，就跟池塘里的荷叶茎一样，闷闷的吐了一口口水，转身捡起来被丢下的木棍，弯下腰的那一瞬间，背脊上有鲜血溢出。&lt;/p&gt;</p>

&lt;p&gt;“你，血。”小白一惊，指着他身后。&lt;/p&gt;</p>

&lt;p&gt;少年微微一瞥，嗤了一声，整张脸上都是戾气，攒着那长木棍，看着小白说：“以后我会报答你的，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高係。”俨然是不将一身的伤放在心上，说完话后，就拖着身子朝那两人相反的方向去了。&lt;/p&gt;</p>

&lt;p&gt;“哎，你等等，你身上的伤……”小白话未说完，那人已经不见了身影，只得站在原地望着他走远的方向，噤了声。打算再回亭子里坐会儿，有人喊住了他。&lt;/p&gt;</p>

&lt;p&gt;“小白，生辰快乐。”&lt;/p&gt;</p>

&lt;p&gt;那双无神的眼眸登时亮了起来，满心欢喜的回过了头，道：“哥哥！”&lt;/p&gt;</p>

&lt;p&gt;忽又不乐起来，瞅着公子纠胸前问：“哥哥这是怎么了，衣服怎么脏了？”&lt;/p&gt;</p>

&lt;p&gt;“无事，走，进去说，莫公公说你什么也没吃就跑了出来，我带了些你爱吃的点心，先吃点。”&lt;/p&gt;</p>

&lt;p&gt;两人并行而走，对面相坐，小白看着他放下手里的食案，一叠一叠的端出来，全部都是他爱吃的，在这举杯欢庆的夜里，不禁有些感伤：“哥哥是真心对我好的人，可我只能给哥哥惹麻烦。”&lt;/p&g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