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往生有梦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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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殿里近日热闹，冥王要在一日后迎娶冥后，在回魂灯丢失，不死人无处可查的节骨眼上，喜气洋洋的同时，一丝淡淡的焦虑也是不增不减，弥漫不散，那股忧虑飘进空气里，藏在远方星辰灿灿的灯火里。</p>

弯曲的树枝从淡淡的黑色里伸出，像是一只纤细的鬼手，指尖挂着一片长在一起的叶子，看似就要落下，却是再过几万年都不会有变化。</p>

紫槭一声素衣，和身后的苍白太过般配，一不留神，就会将她也看做是白骨丛里的一份，风吹着她的头发，露出半张侧脸，眼睫轻轻一眨，倒映出暖阳似的火光，才注意到，这是个活物。</p>

她决定活下来，不跟往生岛一块，几百年来，第一次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有了第一次，往后的无数次都会接连来到，比如，她不想杀紫萁。</p>

每一株往生花里，都有一只花魂和一只花鬼，倘若没有双生的意外，她永远都不会相信，早一步，是魂，晚一步，是鬼，如果是她晚了那么一步，现今该死的，是她。</p>

她轻轻拂过地面，坚硬干裂的土石，寸草不生，以后，再也没有往生花魂和往生花鬼，她们以后，都有别的身份，孟婆和冥后，世上也没有隐匿于世的往生岛，剩下的，是一座生长的骨头一般树木的骨冢。</p>

这日冥王和冥后大婚，一向没有浓墨重彩的地府殿里，通通挂满红绸，红毯铺过每一条大路，穿着红衣身形壮大的鬼抬着两人做的轿辇，新人坐在辇上，冥王带着温煦的笑握着盖着红盖头的冥后的手，两边观礼的鬼不停喝彩，纷纷围在路旁，看见冥王也没有吓得发抖颤栗。</p>

鬼界和人界的礼，实在太像了，她曾也这样听见人们的喝彩，座在红色的轿子里，他座在前面的马上，得意洋洋，同样的笑，接受所有人的目光。</p>

“你还好吗？”姜纠骑马靠近她，见她神情恍惚，关切的问了一句。</p>

她抬起头，努力拽紧缰绳，说：“没事。”</p>

这一幕，恰好让轿辇上的君迁看见，多看了一眼。</p>

大婚过后，紫槭便老老实实的去孟婆亭顶替了老孟婆的工作，那是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见到她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她在这，如何尽心尽力，冥王如何抠门，一年冥币如何少，亲切的握住她的手，真心诚意的好好感谢了一番，扛起拐杖以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走了。</p>

日子似乎慢慢平定下来，她在这孟婆亭里日复一日的问着一句话：“想好了？”再递出一碗汤，送他们进入轮回，变成另一个人。</p>

姜纠有时候来坐坐，跟她说回魂灯一事的进展，按着她所说去了一次往生花打碎回魂灯的地方，发现岛上被人布下过阵法，因为法力太过强大，到现在，还遗留一些气息，布阵的人大概是没有想到，会这样让人抓到蛛丝马迹。</p>

紫槭倒是一直没发现过，也不晓紫萁是什么时候认识了九重天上之人，勾结在一起，换走了回魂灯。</p>

孟婆亭是处十分简陋的亭子，年代久远，甚至有些破旧，她没有可以用来招待他的东西，最多只有一碗孟婆汤，大抵是觉得孟婆这差事是真的可怜，他往后要是再来找她，都是提着满手的东西，省的她动用只此一家的孟婆汤。</p>

两人来往越多，关系也愈渐好起来，有时很长时间不见，黑白无常会来跑个腿，送点吃喝的东西过来，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剩下的逢人来就送，送给鬼差，或者送给准备要去投身的鬼魂，以至于地府有一段时间，总有许多进入轮回的人，出生的时候，嘴里或是手里都有那么一个新鲜亮丽的果子。</p>

凡人什么都不知道，神说知道不少，听说从前文曲星下凡历劫，出生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毛笔，便认定这是神果，这没有错，离谱的是，辩了个什么果子仙降世，闹得风风雨雨。</p>

紫槭因为这事挨到过批评，再不给投胎的鬼吃的了，叫来黑白无常，倒是效率很高。</p>

回魂灯已经确定在天界之人手里，鬼界和天界的关系本就不好，姜纠办事的时候顺便找了个理由，洗刷掉了紫槭和天界人勾结的嫌疑，说成是天界人迷惑他们的手段，君迁对他是极信任的，派下去暗中看差孟婆亭的人，也没有说过她有什么不对，新婚燕尔，更是无心政事，全部交付给姜纠了。</p>

他真心怀疑，谁才是地府冥王，哀哀叹了声气，不得不服从命令，人在屋檐下，是被差遣的命。往后很多年，再想起这是事他不是没有怨念的，只是后悔答应守住一个秘密。</p>

不论神鬼，一生会有三道雷劫，若是成功渡过，道行可大有提升，比寻常修炼都要快的多，也有不能扛过去的，强大的可以用修为相抵，连修为也没有的，剩下只有一条命了。</p>

众鬼嚷嚷着冥后被一道天雷劈死在枯山的时候，她微微抬了下眼，递给眼前鬼一碗孟婆汤。</p>

那一日，整个鬼界都在一种压抑的悲愤中渡过，只有孟婆亭如往常不变，黑白无常跑腿时候，跟紫槭莫名其妙就熟了起来，躲在孟婆亭不敢出去，放着分身去承受冥王震怒，两人难道不吵，你一句我一句感叹鬼生无常。</p>

“冥王殿下很早之前就有算到冥后的雷劫，没想到日子会出现差错。”黑无常道。</p>

“殿下是想帮冥后挡过这一劫的，唉，这劫啊，说来就来，我还剩下一次，希望可别出现这样的差错。”白无常说。</p>

“天界是怎么做事的，能比咱们鬼界还不靠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