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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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不是个好地方。</p>

江又灵对这里的印象，截止在幼年的时候。</p>

镇里认识的人都知道，小外孙每次一病，黎家阿婆便紧张的不得了，半夜三更也要上镇里最大的医院挂号。</p>

那时，镇医院的大楼才新建没几年，墙壁还刷得粉白光整，不似如今这般斑驳的模样，玻璃窗也是明净透亮的，更不像现在，块块都显出浑浊的黄，太阳光滤进来，大白日里也像黄昏。</p>

那个时候，阿婆也才四十出头，嗓门透亮，神完气足，发丝儿还是漆黑的。</p>

江又灵不曾想到，多年以后故地重游，竟是这等光景。</p>

“阿婆病了。”</p>

“噢...怎么就病了？”电话那头，温温柔柔的女声显得有些诧异。</p>

江又灵捏了捏手机，“嗯”了一声，手心有些濡湿。</p>

对面也沉默下来。</p>

他们交流的太少了，彼此连说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相顾无言。</p>

顿了一会儿，对面才轻声的，语调有些不自然的问道：“那...她...严重吗？”</p>

这对犹如陌生人的母子，竟是都不能好好的，叫自己的母亲一声妈。</p>

江又灵听不出女人到底抱着怎样的情绪，只能强调：“嗯，病的很严重。”</p>

在他的印象里，阿婆从没把自己的病带进这所医院，有点头疼脑热的也总是自己扛着，实在扛不住，便去老张医生开的小诊所里吊瓶水，说什么也不肯进这座镇医院，好似它会吃人。</p>

可这一回，她却不得不常驻这地方……</p>

那么，一定是相当严重了。</p>

“是什么病？”</p>

“……还没查出来，阿婆之前在家里晕过去，镇医院这边出结果要三天……阿婆还躺在医院里。”</p>

江又灵很久没说过这么长的话了。</p>

少年人的音色天生冷淡，像块浓缩的薄荷，清醒又薄凉，尾调里潜伏着辛辣，猝不及防的刺人。</p>

电话对面血脉相通的陌生人，显然只能感受到他的冷漠，而并不能不能体味出...他在诉求什么。</p>

“要打钱吗？我把钱转过去。”女人还是用着温温柔柔的语调，仿佛是世上最体贴的母亲。</p>

江又灵的眼睛微微睁大。</p>

电流将千里之外的声音一板一眼的传过来，声被放大，音被收尖，刺得他耳膜发疼。</p>

江又灵明白，女人是在委婉的拒绝回来探望她的母亲。</p>

“暂时不需要钱……”他深吸一口，闭了闭眼：“……只是我一个人，害怕照顾不好阿婆。”</p>

睫毛的影子垂落在浅色的虹膜上，随着他的呼吸颤抖，里面藏着几乎是哀求的东西：“……你能不能，回来看一下她？”</p>

亲口说出害怕这种词汇，已经是江又灵示弱的极限了。</p>

“……让你叔舅帮忙照顾一下，我这里一时走不开，你妹妹正在发高烧……”</p>

江又灵直接挂了电话。</p>

少年的脸色甚至意外的很平静，这个回答甚至在他的意料之中。</p>

但他不想再听她说什么。</p>

他看的出来，阿婆平日里就算嘴上不说，还是想念自己女儿的。</p>

毕竟是一二十年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