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单大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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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十一月初十，B城，大雪。</p>

藩家园“名堂阁”内。</p>

近来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连门口的地摊贩子都少了许多。</p>

九月份政府牵头新建了个什么古玩城，宣传得红红火火，大毛身边很多同行都去那里开了个分号，最近他也在思忖着，要不要把店迁到古玩城里去。</p>

大毛沏了一壶热茶，坐在店里的茶桌旁，出神地望着门外簌簌落下的雪花……</p>

今天真是冷清啊，除了隔壁养的两条狮子狗正在门口嬉闹外，连个喘气的都没有了。</p>

大毛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熟普洱暗红色的汤汁，不觉地溢出紫砂杯，洒落到茶盘之中，他竟浑然不觉……</p>

“叮当……”</p>

大毛忽闻那挂在门上的铃铛一响，无神的双眸中泛出光芒。</p>

他们这一行，开张吃三年，但没人来，拿什么开张。</p>

大毛坐直身子，端起手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溢出，烫到了他的手掐着茶杯的手指，这一下烫得他龇牙咧嘴，忙当下茶杯，手指轻捏在耳垂上……</p>

门外进来一人，高高瘦瘦的，身穿着一条军绿色棉大衣，带一顶棉帽子，左眼处有一条骇人的疤痕……</p>

“六哥……”</p>

大毛招呼了一声后，又颓坐在椅子上了。</p>

“咋，见到你六哥，你非但不高兴，咋还愁眉苦脸的？”</p>

樊六脱下棉大衣，向房门口走去，用身体抵开门，双手用力，甩动手中的衣服。</p>

“去去去……”</p>

门口两条狮子狗见樊六这动作，以为要给它们投食，连忙摇着尾巴跑了过来。</p>

“再来烦我，把你们都扒皮炖了吃！”</p>

樊六笑着喊道。</p>

但听得隔壁开门声响起，一妇人快速地跑出来，慌忙一手一只地抱起两条小狗，头也不抬地转回店中。</p>

“六哥啊，你看你，又吓唬邻居！”</p>

见此情景，大毛皱着眉，嗔道。</p>

“哈哈，这哪能怪我，一句玩笑话，看把这娘们吓得，当初她若是跟了我，这B城哪个敢……”</p>

“六哥！”</p>

见樊六又欲回忆往昔，大毛忙喊一嗓，打断了樊六的话。</p>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p>

樊六也不生气，转身走到墙角，抽出扫帚，开始扫起地来。</p>

“六哥……店里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以你这名声，困在这小店里，确实是屈才了，你大可以换个地方，过衣食无忧的生活……”</p>

大毛所言非虚，这樊六在B城赫赫有名，很多场子需要这种角色撑腰，很多老板亲自邀请过樊六，但都被他一口回绝了。</p>

“少堂主……你……你别说了，你家老堂主对我有再造之恩，要是没有他，我现在可能仍是那混在乱葬岗，和野狼抢饭吃的孤魂野鬼，承蒙老堂主不弃，收留了我，教我识字……”</p>

说到此处，樊六竟有些不能自已，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道：</p>

“老堂主临终之时，托付我好好照顾你周全，别说现在咱有饭吃，就算最后去要饭了，我樊六也会陪着少堂主！”</p>

“好吧，六哥……”</p>

大毛苦笑着摇摇头，这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每提及老堂主，樊六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都会不禁哽咽……</p>

“对了，少堂主，马岭二兄弟托人带话过来，说这两日会带人过来谈一单买卖，说是天大的数，让咱们好好准备准备。”</p>

樊六突然这一句话，可让大毛来了兴致，他忙不迭地起身，走到樊六身前，说道：</p>

“要是能谈下来，那就太好了，这两兄弟都说是天价，如果成了，至少够我们吃个十年八年了！”</p>

“是，少堂主，这一单定不叫它跑了！”</p>

二人心中欢喜，急忙开始制定计划。</p>

第二日上午，大毛与樊六，正在店内饮茶，忽听得门外踩雪声传来，脚步声繁杂，听上去人数不少。</p>

“来了！”</p>

大毛站起身，惊喜地说道。</p>

只见店门被推开，涌进来五人……</p>

为首两人一高一矮，衣着简朴，其貌不扬，皮肤黝黑，脸上皱纹颇多……</p>

高个子左腕处带着一块手表，银光熠熠，看上去便不是普通玩意。</p>

矮个子眉头紧锁，似有心事。</p>

此二人便是马岭二盗。</p>

后面三人，两个高高壮壮，一脸横肉的分站两侧，中间是一个穿中山装，叼着烟斗的老者。</p>

不消说，中间之人便是这笔生意的买家。</p>

“马大哥，胡二哥！”</p>

大毛亲切地跟二人打招呼。</p>

“嗯，兄弟，我二人又来托金了，哈哈！”</p>

马老大笑着说道。</p>

“托金”是圈子里买卖古董的黑话，买卖双方约好把钱和物交给道上年深日久，有名望的中间人。由他在中间担保，主持交易，避免了哪方起歹心，算是给这交易多了份保障。</p>

当然，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双方交易一经完成，要拿出成交金额的百分之十作为佣金，支付给这个中间人。</p>

B城虽大，但有托金资格的，却仅有三家：</p>

毛家、雷家、郑家。</p>

其中毛家资历最老，早在满清时起，毛家便在文玩古器领域有一定名望。大毛的父亲，毛老堂主更是左右逢源，胆智过人，在动荡的那段时期，保全了这店铺。</p>

“名堂阁”也在老堂主的经营下，威震B城，首屈一指。</p>

老堂主过世后，大毛接管“名堂阁”，虽也尽心尽力，但也无力阻止家道的颓势……</p>

渐渐地，另外两大家族开始兴起，风头直逼“名堂阁”，B城托金这行当，如今已被其余二家蚕食……</p>

马老大是大毛的朋友，他为人豪爽，但凡有需要托金的买卖，都不遗余力地交给大毛来办。</p>

…………</p>

老者招呼身旁保镖退出门外候着。</p>

屋内余下几人齐到靠窗处的小茶桌前坐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