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老修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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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缭绕的街头，杨秋提着小皮箱，游魂般走着。</p>

熙熙攘攘的人潮，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的慰藉。</p>

天上的云、光秃的树、房顶的雪、孤独的人……</p>

杨秋很懊恼，他想不到自己此前一赌气的举动，竟给自己及家人，带来了无穷祸患。</p>

舍不下的，不得不舍。</p>

已失去的，能否无恙……</p>

一切可能，都藏在雾里，但这雾里，究竟还有多少魑魅魔障。</p>

“福来酒馆……”</p>

杨秋走着，忽闻得酒香扑鼻，忙侧目瞧去。</p>

见一不起眼的小店，有徐徐白气，从门缝间冒出来……</p>

杨秋突然想喝酒了。</p>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p>

打开那吱呀作响的店门，杨秋见到环境简陋的店内，零星坐着三两个喝酒吃小菜的散客。</p>

东北的冬天特别冷，古时候起，东北人上山打狍子套野鸡，和老虎抢食吃，如何抵御这刺骨的寒意，便靠这壶中烈酒了。</p>

上岁数的东北人，喝酒可不分时令，更不论早晚……</p>

早晨喝杯烈酒，胸口窝一天都是热的。</p>

随着时代的发展，大部分城市人渐渐摒弃了这个不健康的习惯。</p>

但农村的老者，或者城市中的一部分失意落魄之人，仍习惯着早饭间喝他二两。</p>

传言说，早间喝酒之人，都有故事……</p>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此刻杨秋是有的。</p>

“老板，来一杯纯粮酒！”</p>

杨秋坐在角落里，把皮箱放到身边的椅子上，对着前方那发黑了的白布帘子后，在厨房中忙碌的中年男女说道。</p>

“好嘞，马上来！”</p>

一个身穿短棉袄，腰间别着个白围裙的白脸男子，一撩帘子，笑着走了出来。</p>

杨秋见他抓起那不太干净的白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又伸手在吧台里掏出一个玻璃杯。</p>

吧台上依次摆着三大坛酒。</p>

“这个红色的是五味子，这个黄色的是人参酒，这白色的是咱店里的特色狐栏蒙酒！”</p>

老板颇为自豪地，介绍起自己面前的三坛散白酒，“兄弟，你要喝哪一种？”</p>

“狐栏蒙……是啥，我听过狐栏，这是个地名，离我老家没多远……”</p>

“那你还没听过当地的狐栏蒙酒吗？第一次喝我劝兄弟你少喝，这酒喝多了，人容易发懵啊，哈哈！”</p>

听老板这般讲，杨秋心下却来了兴致，叫嚷着让老板打来一杯尝尝。</p>

不多时，老板便打来一杯酒，放到杨秋面前。</p>

杨秋又随意点了一盘炒花生米和一碟辣白菜。</p>

老板把小菜备齐全后，便回到厨房继续忙碌去了。</p>

杨秋举杯闻了闻，确信方才那酒香之气，便是从这一款中散发出来的。</p>

他张口抿了一点，这一点点白酒气味，一遇舌尖，便如火龙般绕住了整条舌头……</p>

将酒咽将下去，从食道到胃中，所到之处，皆感觉温热无比。</p>

好一杯“狐栏蒙”，端地是一口醍醐！</p>

杨秋一边饮酒，一边吃菜，只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一时间便把所有愁心事，都抛于九霄之外。</p>

“小伙子，自己喝酒多没劲，咱爷俩一起喝点吧？”</p>

杨秋忽听得有人说话，循声回望。</p>

但见门口处，一个头戴小帽，满头白发，鼻尖通红的落魄老者，正张着那满口黄牙，对自己痴笑着。</p>

“你……你是在跟我说话吗？”</p>

杨秋疑惑地问道。</p>

“不是你，这店里，还有其他人吗？”</p>

落魄老者笑道。</p>

杨秋这才发现，自己杯中酒渐空之际，原先店中坐着的那几人，都已离开了。</p>

现在这店中顾客，就仅剩下他二人了……</p>

杨秋刚要答话，店老板猛地蹿了出来，指着门口那老者吼道：</p>

“早晨那会儿，不是蹭了我一杯了吗，咱们约好的，每天送你杯酒，便不再来招惹我的客人，你怎么又抵赖了？”</p>

老者也不怒，只是嘿嘿地笑着，答道：</p>

“早上的不作数，你给我的是‘特供酒’，兑了水，喝着不过瘾！”</p>

“你……好你个老修头子，好心给你口酒喝，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你走不走，我就不信了……”</p>

老板气得满脸通红，随手抄起条拖布杆，便要强行驱赶这老人。</p>

杨秋见老人衣衫褴褛，想来定是个孤独无依的流浪汉。</p>

此刻杨秋也觉寂寞无助，心下生出一丝怜悯之情，忙起身拦住店主，说道：</p>

“算了吧，这一顿酒，我来请他喝了……”</p>

“别别别，我马上就把他赶走，兄弟坐下等一会就好。”</p>

老板说着，还欲上前赶人。</p>

“你尽管拿杯酒来，酒钱一分少不了你，听懂了吗？”</p>

杨秋心情不好，见老板会不得他的心意，顿时有些烦躁，提高嗓门说道。</p>

老板见状，哪还敢怠慢，忙又斟了一杯酒，放到杨秋桌上，摇摇头退回到厨房中。</p>

“大爷，过来坐！”</p>

杨秋朝老者招招手，说道。</p>

“嘿嘿……”</p>

老者咽了一口口水，忙不迭地来到杨秋对面坐了下来。</p>

“酒是粮**，越喝越年轻……”</p>

说着，老者举杯，“咕噜……”便是一大口“狐栏蒙”下了肚儿。</p>

“啧……”</p>

老者皱了皱眉，屏住呼吸……</p>

良久之后，眉头舒展，长舒口气，叹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