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素衣莫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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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赫连逸正在书房品茗，却见钱管家通报端木旻来了。赫连逸忙将他迎入书房，替他沏了一盏茶，笑道：“白水老弟快尝尝我新启封的春茶。”端木旻心不在焉地啜了一口道：“有些烫口，我稍后再品，侯爷莫怪。”赫连逸打量了番他的神色，问道：“出什么事了吗？”端木旻道：“南诏国王将携王子们于谷雨前朝觐。谷雨是今上的生辰，南诏人是知道的。今上念其有心，特意定在当晚在永庆殿大宴百官群臣，为南诏国王一行接风洗尘。不知侯爷这里，早些时候宫中可曾来太监传话？”赫连逸点了点头道：“今上似料定我又要推脱，特意叮嘱三品以上王侯官员均需列席。说自从免了我例行请安后，一年到头也见不了我几次，要看看我是否康健。”端木旻“哦”了一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可也要把流光带去？”赫连逸错愕道：“国宴带她去做甚？”端木旻叹了口气道：“不妙。”

赫连逸闻言，忙问：“出了何事？”端木旻抓起茶盏猛喝了一大口道：“李公公传了今上口谕，让惊鸿也随同前去。我探问了几户侯爵人家，没听说哪家的女孩儿要求列席的。年纪大了，总觉得要出什么变故。”赫连逸从他手中取下茶盏，边斟茶水边问：“惊鸿的亲事还是没有定下吗？”端木旻紧皱着眉头道：“莫提！莫提！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石子堵成了个死心眼，一提定亲之事就胡搅蛮缠，逼得紧了就抓起剪刀要断发出家。珣儿都由着她了，我这个做祖父的索性也不管了！”他话一出口，蓦地一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烫得心窝火辣辣的，失声道，“侯爷的意思是……今上动了和亲固权的心思了？”

赫连逸道：“我只是胡乱揣摩罢了。想这南诏，本是南方边陲的多个氏族部落，虽尚武善战，亦因此数次分崩离析。分分合合中，各氏族部落首领血脉凋零，这才被迫立了麾下汉人权臣嵇凌为王。嵇凌为掩人耳目，便保留了原属国号，传位至今。”端木旻道：“听闻当年南诏归顺之时，侯爷也在场？”赫连逸道：“说来这南诏人到底是有着汉家遗风的。先帝当年征战大半个中原，威名赫赫。他们见中原日益势盛、新朝方立，慕名亲附。彼时澜江一役方定，先帝尚未解甲，便接见了南诏使臣。”他忆起往昔峥嵘，双眼波光闪动，又问道，“听闻现任国王是去岁即位的？”端木旻点点头道：“据闻南诏昌明国王，宽仁慈善，颇得臣民爱戴。”

赫连逸道：“南诏虽已归顺吾国，但而今我朝国力大不如前，内有阉党乱政，外有藩镇割据，不复先帝在位时威震四海的气象。若南边再出些纰漏，怕是难以兼顾。”端木旻将茶盏往案上一磕道：“会不会是我们多思了？便是和亲，怎好只挑个世家之女？听闻来的是南诏的王子，即便是在世家之女中挑选，这重熙城门楣高于我端木氏的不在少数，惊鸿年岁也已不小，这南诏国王焉能满意？”赫连逸道：“白水老弟这话，不仅小觑了自家一等公的门楣，也把惊鸿看得太过轻贱了。她虽非适龄嫁女，可也远没有到齐大非偶的地步。世家之女，绮丽绝色，配南诏王子如何算不上门当户对？”

端木旻面色稍解道：“侯爷素来看重我。”赫连逸笑道：“你我亲家，自是互敬互重。”他将斟好的茶水推到端木旻面前道，“白水老弟觉得，这是个好归宿吗？”端木旻叹道：“瞧惊鸿如今的样子，这未尝不是个好去处。只是——”他俯身问道，“侯爷是否觉得，我们落入了某人的算计之中？”赫连逸道：“南诏若有意求今上赐婚，自会派人去蔡甫处打点。这重熙内外的世家门阀，朝堂上下的廷臣尊爵，盘根错节种种关系，还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么？”他哼了一声，又道，“他打的算盘无非是，这事若是成了，既讨巧给足南诏国面子，又让白水你欠他个人情。”端木旻甩了甩袖子道：“我决计不会领他的情！若是南诏国并无此意，我孙女亦不情愿，倒让他尝尝两头落空的滋味！”赫连昭劝慰道：“白水弟，何苦因这人生气？如今有识之士唯你马首是瞻，你立于朝堂一日，阉党便不敢造次，蔡甫也不敢不对你存着忌惮。”端木旻听了他一番话，心情疏解了些。二人聊了一通朝政，又是一阵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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