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一次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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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对方还是走上一条死路。作为后世和平年代来的人，第一次看着人活生生地走上绝路，李南的心里完全不是滋味。</p>

哪怕对方认识自己不到一周。</p>

李南也想学着书里的穿越者一般，大手一挥后豁然站起，跑到春十三娘和那位阿朵噜面前，痛陈其中的厉害，自己霸气外露对方心悦诚服，然后自己趁势收一票美人，顺便在古代搞歌舞团得享大名开后宫的good ending。</p>

可是那是小说里面，李南他不敢，也不能。</p>

哪怕对方真的知道自己有去无回，但是在国家的利益面前，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p>

要怪，就怪这个世道吧！看到药娘和南雀舔着碗意犹未尽地样子，李南将自己的那一份大唐版煲仔饭递了过去。</p>

一碗干饭，这就算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温暖了。</p>

哪怕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意。</p>

南雀这几天的表现，要说李南没有丝毫察觉，那是绝对不可能，但是就是这一份小小的暧昧和美好，对于异世的穿越客来说，也是这个黑暗时代中，生命无法承受之重。</p>

见到李南这个动作，南雀眼睛一亮，突然高兴地唱起歌来，晶亮的眼中满是惊喜和绵绵的眼波。她随即接过李南手里的碗，轻轻吃了一口之后，然后递还给李南。</p>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意思，但是想来可能是某种认可的仪式，李南呆呆地坐在火塘边，并不敢接。</p>

见到李南不接，南雀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然后咯咯笑着将李南递过去的木碗放在他的脚边，站起身跑回自己的营地里。</p>

她是笑着跑回营地的，如同唱着“子不我思，岂无他人”褰裳的郑女，又如同翻墙头大笑着的婴宁，好似一只欢快的，生长在南方茂密森林里的云雀。</p>

南雀回到营地之后，那边随即传来不小的喧闹声，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不少女蛮国的小姐姐都走了过来，将花瓣或者带着水珠的果子放到李南面前，看着李南一副呆滞的样子不住娇笑。</p>

“草tmd的世道，草！草！草！”一个小时后，什么都吃不下，独自一人在水里洗澡的李南发疯似的用手锤击水面，双眼通红。</p>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话语和举动，但是大概意思李南还是猜得八九不离十的。</p>

一想到这帮纯真天然热情的女性就要——，李南心中对于这个黑暗时代的愤怒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p>

悲哀的是，他除了无能狂怒以外，什么都做不了。</p>

仿佛说好似的，李南头上的伤口今晨已经结痂脱落，跟他的头顶分别。要在平时，他一定可以为自己可以洗头了暗暗小愉悦一波，但是现在，他只能赌气似的把自己整个脑袋埋在水里。</p>

你是看不见鱼的眼泪的，因为鱼在水里。</p>

此刻李南就觉得自己只是一条孤独无依的游鱼，水底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扭曲而怪异，头上银白的月亮好似不断变化的，扭曲的肥皂泡，耳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动，窒息带来的难受此时竟然让李南莫名有些舒爽感和安全感，恨不得一直呆在水里。</p>

据说，婴儿出生之前都是呆在羊水里面的，所以水是生命之源，人类靠近水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和安全感。</p>

很快，头顶银白肥皂泡破裂了，被一阵从头顶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给击碎的。</p>

哗啦——浑身憋得快到极限的李南猛地站起，发出不小的声响。</p>

然后他呆住了。</p>

就在他不远处的小溪里，一个名为南雀的精灵，浑身不着片缕，骄傲地向他展露着自己天然的美好，正在对他唱着来着亘古的歌谣。</p>

繁重的金饰已经除去，少女黝黑的长发已经打湿，月光下仿佛上好的黑色锦缎，跟她宛如丝绸的肌肤贴在一起，再无彼此。</p>

少女的头上戴着花环，轻轻地吟唱着不知名的悦耳曲调，慢慢涉水而来。</p>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p>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p>

这一瞬间，李南甚至觉得传说中的山鬼出现在他的眼前，唱着关于山林和原始情爱的歌曲，一步一步从远古传说中向他走来。</p>

银白柔美的月光照在两个同样赤果的身体上，他和她之间，就像上古神话的山鬼和那位惊呆了的樵夫那样。</p>

充斥整个天地和他们之间的银白月光，此时也充满了原始纯洁的美好。</p>

水面上的涟漪越来越近，少女带着水珠的手饱满而圣洁，在月光下闪闪发光。</p>

她向他伸出了手，发出了人类最初也是最终极的邀请。</p>

闻着少女身上香甜的气息，李南浑身颤抖着，好几次想抬起手接受这邀请，握住这圣洁原始的美好。</p>

但是他实在做不到。</p>

少女见到李南并不牵自己的手，眼中充满羞怯与焦急，柔软的腰肢如同水蛇一般，口中吐气如兰，想要更加靠近李南。</p>

“对……不……起!”李南只是不住往后退，身体都快抵住溪流中间的一块巨石了。</p>

少女的脸色慢慢地变得羞恼和哀怨，看着李南不住后退低着头不敢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不由得落下泪来。</p>

见到李南依然没有牵起他的手的意思，她终于背过身去，歌曲中的曲调一变，变得哀怨起来，只见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岸，身影没入背后的山林中。</p>

“啊——”看到对方背影消失，李南发出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哀嚎声。</p>

他只是一只被这个时代重伤的野兽，只能独自对月哀伤地嚎叫。</p>

这股嚎叫，跟远处密林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哭嚎声互相应和。</p>

春夜的溪水里，此时有一个轻柔的物体碰到李南的身体，赫然正是南雀刚刚带在头上的花环。</p>

残留少女气息的花环停在李南的身边，李南的身体仿佛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般，浑身一颤，再也不敢看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环。</p>

花环随即飘向远处，眼看就要被溪水给吞没，李南这才醒悟过来，发疯一样向花环追去，终于在花环被冲走之前将其拿到手里。</p>

花环已经散了不少，李南珍而重之的将其收好，眼睛死死地盯着河面上那些四处飘散的花瓣。</p>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吟诵着葬花吟，李南突然理解了曹雪芹和贾宝玉。</p>

她们的命运，就像这残破的花瓣一样，在冰冷无情地时代里随波逐流，最终被无情吞没，葬身与冰冷黑暗中。</p>

定定地看着花瓣散尽，又看了看手中的剩余的花环，李南的眼神火热起来。</p>

既然这样，就让自己这只穿越的蝴蝶，小小的扇动一次翅膀吧，哪怕不一定真的能世界中心的掀起那场如约而至的风暴。</p>

但是自己什么都不做，自己怎么能甘心啊啊啊啊！</p>

于是李南紧紧捏着手中的花环，一步一步走向岸边，开始慢慢地穿衣服。</p>

“关于女蛮国使团，南有些话想说，还请大师代为传话！”火塘边，正襟危坐的李南对着一脸慈悲笑意的和尚说道。</p>

“小郎君请讲——”和尚停下了嘴里默念的经文，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南。</p>

仿佛他早就知道李南今天要找他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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